舟明失笑:“他萬一從我受傷的事上猜出天界如今境況,再趁此機會攻打天界,我豈不是萬死不辭?”
“那不正好,讓他去跟占據天界的叛軍碰一碰,咱們坐收漁翁之利。”流景輕笑。
“就怕得不償失,”舟明掃了她一眼,“叛軍好對付,非寂卻未必了。”
流景本來也是瞎貧,見他還晾著傷口,便提醒道:“冥域暫時安全,你還是處理了吧,這傷口留一日是一日的危險。”
舟明不語,抬手醞起一團靈力,朝著紮滿萬針草的傷口壓去,原本平靜的眉眼頓時泛起痛色,但不知在顧及什麼,強忍著沒有出聲。
他專注療傷,流景也沒閒著,找了個蘋果坐在屋簷下哢嚓哢嚓,等他將所有草葉都吸出來時,她的蘋果也吃完了,又摸出一把瓜子哢嚓哢嚓。
“……仙尊好胃口啊。”療完傷的舟明臉色極差,說話也有氣無力。
流景將瓜子分給他一半,兩人相對哢嚓。
“說說吧,究竟是怎麼回事?”流景翹著二郎腿問。
舟明嗑瓜子:“我還想問你,怎麼突然失蹤又突然出現在冥域,識海還受了這麼嚴重的傷。”
“顯而易見,我被人暗殺淪落至此,為了保命才來幽冥宮。”流景沒見到他之前,一直怕被他擠兌,真被擠兌了反而淡定了。
“我也差不多,”舟明笑笑,“你突然消失,我自然要查,結果被人引到你的洞府裡,險些死在那兒,無奈之下隻能先逃出來。這些人追著不放,我隻能躲躲藏藏,直到斷羽恰好需要我幫忙,又告訴我你在冥域,我才過來與你彙合。”
說罷,他又感慨,“我怕非寂發現天界動亂,再危險都沒敢來冥域,誰知你一早就來了,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在凡間狼狽逃命。”
“都說是被追殺至此了。”流景斜了他一眼。
舟明又搶了她一把瓜子:“我雖一直躲著,但也沒少打探消息,如今占據天界的叛軍,正是當年南府那些弟子,幾千年來養精蓄銳,滲透天界每個角落,叛亂之後便快速接管了天界,若我的消息沒錯,他們會在三個月之後的三界會談上,宣布再立新主。”
“野心不小啊。”流景冷笑。
三界會談是由蓬萊老祖牽線、每隔千年舉行一次的大會,各族之首都會參與,前幾屆因為怕她和非寂打起來,蓬萊老祖勒令兩人隻能有一個參加,另外一人派人過來,結果倆人都沒來,她讓舟明代為參加,非寂則派了狸奴。
叛軍非要在三界會談上宣布立新主,無非是要一個名正言順。其他四族看到他們,便知道天界早已易主,若敢反對便是與新主作對,若是不反對,就等於承認了新主的身份。
“老祖若知道他們險些害死自己的寶貝徒兒,肯定要教訓他們。”流景眯著眼睛哢哢嗑瓜子。
舟明看一眼寶貝徒兒:“老祖一生,收五族之徒、辦三界會談,無非是為了三界和順再無戰亂,隻怕她未必會為你出頭。”
“……你這麼直接說出來,可就有點傷人了。”流景用瓜子皮砸他。
舟明輕嗤一聲:“不過是想讓你認清現實罷了,我的仙尊。”
流景扯了一下唇角:“認清現實又有什麼用,我現在自身難保,你總不會指望我能在三界會談前殺上天界吧?”
“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治傷。”舟明說著,指尖順勢搭在她的手腕上,未等探看臉色就變了,“靈力怎麼鎖了?”
“非寂乾的,十天之後就解了。”流景無所謂道。
“一天也不行,”舟明眼底潛藏怒意,可一張臉生得太溫和,瞧著仍是如沐春風,“我這便給你解開。”
“那可不行,”流景趕緊將手收回來,“你要給我解開了,他肯定要生氣,咱倆如今都算是寄人籬下了,還是注意點吧。”
“就任由他這麼鎖著?”舟明直直看著她。
流景失笑:“怎麼了這是,不知道的還以為靈力被鎖的人是你呢。”
“陽羲……”
“我知道,你擔心我嘛,”流景笑意盈盈,“但鎖靈力與鎖靈骨天差地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除了不能使用靈力,彆的都挺好。”
舟明抿著唇,顯然不認同她的話。
流景隻好點點他的袖子轉移話題:“行了,把人放出來吧,都鬨多久了。”
“也不知你給她灌了什麼迷魂湯,每次一靠近你十裡之內,便總是這樣躁動。”舟明看著她的神色,知道她心意已決不會解鎖,隻能無奈從衣袖裡掏出個巴掌大的半透明小姑娘。
小姑娘立刻跳到流景身上,順著她的衣襟爬到脖頸處,抱著她不肯撒手。
流景將人拎起來,笑著戳戳她的臉:“多日未見,想我了吧。”
小姑娘沒有說話,而是重新爬到她肩膀上,在她臉上親了親。
“與我從未這樣好過。”舟明泛酸。
小姑娘聞言,頓時眼淚汪汪地看向他。
“……我錯了,彆傷心。”舟明立刻伏低做小。
流景樂了,摸著小姑娘的腦袋道:“你這懼內的毛病是越來越嚴重了啊。”
“夫人身體不好,不哄著點怎麼行。”才出來短短片刻,小姑娘的臉色便有些發白了,舟明隻能朝她伸出手。
小姑娘依依不舍地看向流景。
“乖,去吧。”流景溫聲道。
小姑娘這才鑽進舟明袖子。
“也不知咱倆到底誰才是她夫君。”媳婦兒一回去,舟明繼續醋。
流景一本正經:“實話告訴你,小月亮一早跟我說過,若我是男子,她肯定要嫁給我。”
舟明表情一僵:“她還說過這樣的話?你是如何回答她的。”
“我說修仙之人沒那麼多講究,兩個女子也是可以成婚的。”流景頗為得意。
舟明沉默片刻,搬起凳子坐到院裡去。
“乾什麼去?”流景好奇。
“離你遠點,免得你帶壞我家夫人。”
流景:“……”
這倆人在院中閒聊,院外舍迦也沒閒著,先是自掏腰包請後廚準備酒菜,又出宮一趟買了裝點庭院的物件,還不忘給流景帶些瓜子花生之類的零嘴。他出去的急,沒有帶乾坤袋,也懶得用靈力將東西收起來,於是抱著一大堆往宮裡走。
狸奴正看著守衛換值,一回頭就看到一堆東西上露出兩隻兔耳朵,當即抱臂詢問:“買這麼多東西乾什麼?”
“姐姐說要給我辦慶功宴,讓我準備一下。”舍迦還沉浸在升官發財的喜悅裡,對著狸奴說話時都忍不住傻樂。
狸奴無言片刻:“她給你辦慶功宴,還讓你自己準備?”
“有什麼問題嗎?”舍迦不解。
狸奴與他對視片刻,麵露同情:“以後自己長點心眼,彆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
舍迦:“?”
“慶功宴何時開始?”狸奴又問。
“今晚,”舍迦忙回答,“狸奴大人若是有空也一起來唄,人多也熱鬨些。”
狸奴今晚不當值,聞言有些意動:“都有誰?”
“我,姐姐……可能還有舟明仙君。”舍迦說完有些心虛,生怕他會問為何舟明也在。
狸奴倒是淡定:“帝君請舟明仙君為流景療傷的事,你們已經知道了?”
“知……知道了,”舍迦清了清嗓子,“此事還得多謝帝君。”
“帝君解毒一事上,流景立了大功,受賞也是應該的,”狸奴點點頭,“你且去吧,不必刻意等我,我若有時間就直接去了。”
“好嘞,多謝狸奴大人,”舍迦抱著東西回小破院去了。
為了防止再看到什麼不該看的,他在院門口猶豫很久,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
無人應聲。
他又敲敲門。
還是沒人回應。
“……出去了?”舍迦麵露遲疑。
院子裡,兩個人各自嗑了一堆瓜子皮,饒有興致地看著緊閉的院門。
“他怎麼回自己家也敲門?”舟明問。
流景睨他:“還不是被你嚇的。”
舟明笑笑,一揮手門便開了,門外的舍迦嚇一跳,趕緊抱著東西進來:“仙尊,舟明仙君。”
“先前重逢太匆忙,還未好好打招呼,”舟明噙著笑,風度翩翩,手裡的瓜子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時隔多年未見,小兔子長大了。”
“舟明仙君倒是沒變,還是同以前一樣俊朗。”舍迦看著如此清風朗月的人,難得生出一分緊張,再看坐在馬紮上哢嚓哢嚓嗑瓜子的某人,恨其不爭地歎了聲氣。
某人:“?”
無言片刻,流景冤枉地指著對麵的瓜子皮小山:“那一堆是他嗑的。”
“彆瞎說,舟明仙君才不屑做這種事。”舍迦當即反駁。
舟明溫和一笑,端的是遺世而獨立:“仙尊說是我,那便是我,不必與她爭執。”
流景:“……”
舍迦對著舟明不好意思地笑笑,用眼神提醒流景注意形象。
流景冷笑一聲,繼續哢嚓哢嚓。舍迦見狀也隻好由她去了,繼而說起了自己邀請狸奴的事,說完還小心翼翼看流景一眼,怕她覺得自己多事。
“既然叫了,那便把斷羽和悲老翁也喊來吧,”流景思忖,“其他管事也一並叫來,一來熱鬨熱鬨,二來也以同樣的身份重新認識一下,將來也好辦事。”
舍迦頓時開心了:“那再把不利台的幾個侍衛大哥也叫來?先前我去不利台找你時,他們沒少幫忙通傳。”
“這樣一來酒菜可能就不夠了,你去後廚再說一聲吧。”流景囑咐。
舍迦答應一聲,把東西放地上便跑出去了。
舟明看著他走遠,立刻坐下嗑瓜子。
“不裝了?”流景冷笑。
舟明一臉淡定:“仙尊已經如此不靠譜了,仙君至少要有點距離感,免得下麵的人心生不敬不好管教。”
流景才懶得理他那些歪理,在舍迦帶回的東西裡翻找一遍,找出兩袋五香的瓜子,直接扔給他一袋。
舟明順手接過:“將來你離開冥域時,他肯定也要跟著走,既然早晚要走,你們倆又何必考慮得那麼長遠。”
他說的是慶功宴請其他管事的事。
流景勾唇:“這叫在其位,謀其事。”
“也是。”舟明舉了舉茶杯,以茶代酒一飲而儘。
夜幕降臨,不利台籠罩在黑暗之中,比往常要更為安靜。
非寂打坐結束,敏銳地察覺到與平日不同,便叫了侍衛進來。
“外麵為何這麼靜?”他問。
侍衛忙抱拳:“回帝君,冥妃娘娘在辦慶功宴,狸奴大人和其餘幾個不需當值的人都去了。”
“慶功宴?”非寂抬眸,想起自己今日答應過的事,荒唐地笑了一聲,“不過是升個管事。”
侍衛聽到笑聲,見鬼地看他一眼,又趕緊低下頭。
非寂收斂情緒,淡淡開口:“召斷羽來。”
“帝君,斷羽醫神也去了,一同前去的還有她的徒弟和宮裡幾個管事。”侍衛小聲道。
“這麼大陣仗,知道的是為做管事慶祝,不知道的還以為要篡本座的位。”非寂捏了捏眉心,起身往外走。
侍衛趕緊跟上:“帝君要去哪?”
“找舟明下棋。”非寂冷淡道。大長一夜,毫無睡意,總要找點事做。
侍衛更慌了:“舟明仙君……也去了。”
非寂停下腳步,麵無表情地看向他:“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