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亮神色冷清,四肢卻纏得愈發用力。
流景都快被她勒得喘不過來氣了,趕緊拍著她的後背安撫:“不怕不怕,帝君沒有凶你,不要害怕。”
非寂蹙眉,又要用靈力將她們強行分開,立刻招來流景一記眼刀:“你先出去。”
他微微一頓才意識到自己被瞪了,正要發作,便看到流景眼神微冷:“出去。”
非寂對上她的視線,腦海驀地浮現另一雙眼睛,他試圖想起對方的臉,可無論如何努力,眼前都一片模糊。
“陽……”
恨意翻湧,呼吸不暢,被一寸寸殺死的痛苦仿佛就在眼前。
流景看到他臉色突然發白,周身的靈力也有溢出亂竄的風險,心裡咯噔一下,正要上前幫他平複,比自己還高的小月亮察覺她要去靠近那個瘋子,抱得更緊不說,還試圖往她袖子裡鑽。
這麼大一個姑娘非要鑽袖子,那麼大一個小夥子還在血氣翻湧,流景被這兩人鬨得眼前發黑,趕緊用靈力讓小月亮睡過去,再急匆匆來到非寂麵前。
她雙指並攏,便要凝聚靈力給他輸清心訣,非寂察覺到她的動作,猛地將人抱進懷中。
抱她的人從小月亮變成非寂,力度強了三倍不止,流景愈發覺得呼吸困難,推了兩下沒推動後,索性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沒事了,沒事了……”她輕聲安撫,偷偷用靈力探了一下他的身體。
沒有生病,也沒有走火入魔,但神魂極為不穩。
舟明和斷羽都說過,情毒是沒有後遺症的,那他現在又是怎麼回事?流景眉頭輕輕蹙起,心裡有無數疑惑,但也隻是哄孩子一樣拍著他。
寢房裡一片寂靜,唯有非寂沉重的呼吸聲不斷起伏,流景略微動一動,還能蹭到他臉上淋漓的虛汗。流景一遍又一遍地撫著他的後背,低聲說沒事了,非寂視線逐漸清明,總算直起身放開她。
四目相對,他緩緩開口:“誰準你動用靈力了?”
“沒做彆的,隻是給你檢查一下身體。”流景笑道,也沒問他剛才是怎麼了。
非寂看著她的眼睛:“疼嗎?”
“不疼。”
“撒謊。”這具軀殼他用過,略一使用靈力,身體便從骨子裡開始疼,比情毒發作還要難以忍受。
“真的不疼,”流景失笑,“都習慣了。”
非寂沉默一瞬,扣住她的手腕便要給她輸靈力,流景察覺到他要做什麼,連忙握住他的手拒絕:“我真沒事,你彆給我輸。”
各族修煉之法不同,仙族和魔族更是背道而馳,他的靈力流景不能用,除非他輸出之前先做淨化,但那樣一來千不存一,實在是不劃算。
非寂掃了她一眼,還是不由分說給她輸了。
流景察覺到識海多出的淨化靈力,頓時無奈地歎了聲氣:“謝謝帝君。”
非寂垂著眼眸繼續輸靈力,方才在腦海一閃而過的眼睛,早已經消失不見。
流景看著他沉靜的眉眼,放緩了聲音道:“小月亮曾遭奸人所害,神魂隻剩手掌大小,腦子也糊塗,所以做事不按常理出牌,還望帝君不要跟她計較。”
“你方才對本座不敬。”非寂冷聲道。
流景頓了頓,想起自己剛才讓他出去的事,失笑:“她太虛弱,我怕把人嚇出個好歹,之後不好跟舟明交代……舟明是您的客人,還是我的大夫,我們怎麼也該保護好他媳婦兒對吧?”
“彆忘了,你是誰的人。”非寂麵無表情收手。
流景感受一下識海難得充沛的靈力,笑著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你的人你的人,隻是你的人,就因為是你的人,才隻能先安撫客人不是。”
非寂眸色沉沉,神情卻緩和了些。
流景笑著倒了杯茶給他:“帝君,喝茶。”
非寂看向她手裡的茶,想到她方才跟小月亮說的那些話,冷淡地彆開臉:“以後彆做這些事。”
流景眨了眨眼睛:“什麼意思?”
“你如今不是婢女。”非寂捏著眉心淡淡道。方才給她輸了太多靈力,此刻有些疲憊。
流景聽出他話裡的意思,頓時笑了:“知道,我隻是想給夫君倒杯水喝而已。”
非寂頓了頓,清淺地看她一眼。
因為鬨這一出,流景是不敢讓這倆人見麵了,每次進寢房之前,都會將小月亮安頓在門外,讓狸奴代為看著,一連幾次之後狸奴也有意見了。
“我是來當值的,不是來帶孩子的。”他皺著眉頭,給小月亮遞塊糕點,小月亮冷淡接過咬一口,滿眼都是流景。
流景雙手合十拜了拜:“您多辛苦,等舟明仙君回來,我請您喝酒。”
狸奴冷笑一聲:“誰稀罕你的酒,我最多再給你帶兩天。”
“兩天也夠了。”流景忙道。
舟明說隻去五天,可一轉眼已經七日,他不是言而無信的人,更不可能在一切正常的情況下,將小月亮單獨留給她這麼久,所以定是出了什麼問題。
明晚之前,他若還不回來,她就帶著小月亮去找他,到時候把小月亮藏在識海裡,應該能避開重重陰氣。
狸奴又是一聲冷笑,便不肯再看她。流景摸摸鼻子往寢房走,走到一半時回頭,就看到狸奴正拿著一方手帕,小心翼翼給小月亮擦嘴。
……果然,貓這種東西都是上尊老下愛幼,獨獨對她這樣正值壯年的人沒耐心。流景看一眼幼且大隻的小月亮,歎了聲氣進屋了。
屋內,非寂已經打坐結束,冷淡地看她一眼:“怎麼才來。”
“安頓小月亮呢。”流景說著話,熟練地捏了顆果脯喂他。
非寂麵無表情:“你對她倒是上心。”
“她什麼都不懂,不上心不行呀。”流景無奈。
非寂突然直直與她對視:“是為了舟明?”
“跟舟明有什麼關係?”流景不解。
非寂沉默片刻,心情好了,但一想到門外還有一個眼巴巴等著她的,心情又不好了。
“你倒是討人喜歡。”非寂淡淡開口。
流景:“……”情毒真沒有後遺症嗎?
屋裡陪他一會兒,流景就開始心不在焉,借著出去換茶的理由偷了幾顆果脯,扭頭就給小月亮送去了。
小月亮接過果脯卻遲遲不吃,隻是專注地盯著她看。
“這個很甜,你應該喜歡。”流景對她總是多一分耐心。
小月亮重新看向果脯,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竟然出現了猶豫。
“怎麼了?”流景好奇。
小月亮咬一口果脯:“嗝。”
流景:“……”
“她都吃好幾塊糕點了,”狸奴交代完屬下,一回頭就看到小月亮正在吃果脯,趕緊把她手裡的奪走,“兩個時辰內都彆給她吃東西。”
“是我不好。”流景頓時歉疚。
小月亮感知到她的情緒,默默過來抱住她。
流景看著大鳥依人的小月亮,伸手摸摸她的頭。
畫麵過於和諧,狸奴無言許久,終於忍不住道:“舟明仙君回來之後,不會發現自己的家被偷了吧?”
流景和小月亮同時看向他。
狸奴清了清嗓子,對流景道:“我真不懂她為何這麼喜歡你。”
因為是我從忘川之下將她僅剩的神魂撿回來,再以神識養到今日的。流景勾起唇角:“大約是緣分吧。”
話音未落,房門吱呀一聲打開,非寂冷淡看著這倆抱在一起的人。
流景下意識要推開小月亮,然後就聽到他淡聲道:“舟明回來了。”
推人的手一頓,流景和小月亮同時看向他。
非寂麵無表情,徑直往外走。
“快起來,我帶你去找舟明。”流景趕緊催促。
小月亮眼底閃過一絲困惑,但還是聽話地站了起來。
以非寂的性子,舟明走或回都不至於親自去接,而他這麼做了,勢必是因為舟明情況不佳。流景眉頭緊皺,眼底閃過一絲擔憂,拉著小月亮急匆匆跟上。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二人還沒走出不利台,斷羽和舍迦就扶著一身血痕的舟明回來了,流景心裡咯噔一下,連忙遮住小月亮的眼睛。
非寂一言不發給舟明輸了些靈力,這才沉聲問:“怎麼回事?”
“東湖之境有上古殺陣護著仙草,我沒闖進去,回來又遇到仇家,算是禍不單行吧。”舟明提起此事,自己都覺得無奈又好笑。
“倒黴鬼。”非寂淡定下了結論。
舟明苦澀一笑,抬頭看向流景:“抱歉,沒拿回……”
小月亮歪頭,避開了流景遮擋的手,冷淡看向這個受傷的人。
舟明猛然閉嘴,怔怔看了她片刻突然掙開斷羽和舍迦,掙紮著朝她走去。流景連忙攔住他:“你彆嚇到她。”
舟明眼圈通紅,死死盯著小月亮,整個人都在發抖。
許久,他艱難開口:“她、她是怎麼……”
“吃了斷羽的藥,暫時變成原樣,應該要不了多久就恢複巴掌大了。”流景簡單解釋。
舟明猛地回頭,斷羽立刻站直了:“我我我以性命擔保,不會對她有任何傷害。”
“她這幾日能吃能睡,真的挺好。”舍迦也趕緊附和。
舟明這才重新看向小月亮,視線細細描繪她的眉眼、鼻尖、嘴唇,最後悄悄拈個清潔咒,洗去自己一身塵灰和血跡,低聲安慰道:“彆怕,我沒事。”
小月亮遲緩地眨了一下眼睛,扭頭看向流景。
舟明呼吸發顫,也跟著看流景,流景被這兩夫妻同時盯著,心裡仿佛壓了一塊幾千斤的石頭。
“送屋裡去。”非寂冷淡打破沉默。
舍迦和斷羽對視一眼,立刻強行帶著舟明回房。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眾人紛紛退去,隻剩下一身傷的舟明,和站在門口不肯進來的小月亮。
安靜許久,舟明放緩了聲音:“阿齊,你過來。”
小月亮盯著他看,麵露猶豫。
舟明也不催促,隻是無聲地看著她。
小月亮到底還是走了過來,慢吞吞在床邊坐下。
舟明握住她的手,突然笑了一聲:“好久不見。”
小月亮安靜坐著。
舟明靜靜看著她的臉,拇指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屋子裡靜悄悄的,隻有一個人的呼吸聲均勻響起。
他之前流了太多血,此刻雖然身上的傷口都愈合了,但內裡卻是虛弱又疲憊,不知不覺便開始犯困。
許久,小月亮開口:“阿無。”
舟明猛然清醒,怔愣看著她:“你……你認出我了?”
小月亮看著他的眼睛:“阿無。”
舟明指尖顫得厲害,麵上卻掛著淺笑:“對,我是阿無。”
兩人無聲對視片刻,小月亮俯身在他唇上親了親。久違的親昵讓舟明眼圈有些濕潤,心口處傳來絲絲痛意,他剛要開口說話,她的吻便一路往下。
舟明微微一怔,走神的功夫她已經親到喉結,衣帶也被她解開了。
舟明哭笑不得,隻好手忙腳亂拉她:“阿齊不行,我剛受了傷……”
小月亮仿佛沒聽到,繼續往下親。
舟明呼吸都急促了:“真的不行,我沒力氣……阿齊彆鬨……”
原本打算進去看看的流景停住了,訕訕看向旁邊的非寂:“帝君,偏房好像不怎麼隔音啊。”
“真沒用。”虛弱的抽氣聲從屋裡傳來,非寂麵無表情丟下三個字便離開了。
流景:“……”舟明要是聽到了,非氣吐血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