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景默默看著兩人的身影越來越遠,突然想起逢生說過,她的母親是二十年前轉世輪回……二十年前,她還是一顆小小的種子,受天地日月精華足足一年,才脫胎成嬰孩,仔細算算,時間竟是能對上的。
“姑娘,方才那位尊者在我們店裡放了五千靈石,說您若是願意,可以在我們店再住上一段時日,若是不願,便將這五千靈石算作盤纏帶走。”妖族客棧的老板殷勤上前。
流景回過神來,沉默許久後道:“我方才一直跟著他,怎麼不知他留了靈石的事?”
“人隻要有心,自然什麼都做得。”老板笑道。
流景望向父女倆消失的方向,安靜許久後揚起唇角:“不住了,我得去查一件事。”
“什麼事?”老板好奇。
流景笑了笑,卻沒有回答。
她直接回了當初孕育她的地方,飲一杯仙露凝成的佳釀,吃一點萬年果樹結出的靈果,最後對著蒼穹大喊:“母親,我來向您求證一件事!”
所謂天道玄而又玄,她不太理解那是什麼,隻知生她養她,便是母親,於是一向憑本心行事。流景上躥下跳大喊好幾次,嗓子都快啞了,上空總算醞釀起雷雲。
流景看著這大片雷雲,腦海突然閃過自己被劈的畫麵,不由得訕訕搓搓胳膊。
她所在奇幻之境萬年如一,冥域卻有春夏秋冬,轉眼之間便是白雪皚皚。
自從與流景分離,逢生便總是悶悶不樂,每日裡隻坐在窗前看雪,不讀書識字,也不用功修煉,仿佛什麼事都提不起她的興趣。
斷羽作為她的師父,看到她這副狀態很是著急,有心跟非寂聊聊,可一推開無妄閣的門,就看到非寂坐在窗前看著外麵的雪出神。
她:“……”
“有事?”非寂回眸。
斷羽:“……沒事。”他尚不能自救,還是彆指望他救逢生了。
幽冥宮一大一小兩個主子同時悶悶不樂,整個宮裡的氣氛都跟著不好了,狸奴看在眼裡急在心裡,輾轉多日後跟舍迦一合計,乾脆學著凡間過春節。
“節日喜慶,小少主又喜歡熱鬨,肯定會高興的。”舍迦滿懷信心。
狸奴點頭,當即派人采買了紅燈籠和鞭炮之類的東西,一夜之間將整個幽冥宮都裝扮得喜氣洋洋,還讓宮人們假裝小販,在宮道上做起了生意,一時間弄得有模有樣。
逢生看著熱鬨的宮殿,總算是振奮了些,拉著非寂在攤販間穿梭,還拿著幾枚銅錢,一本正經地和宮人們討價還價。
到底不是真的商販,哪會跟自家小主子較真,於是逢生短短一個時辰內,就用六枚銅錢換了四個上階法器、十五顆治傷聖藥,還有兩盞小花燈。
“父君,我厲不厲害?”她挑著花燈,得意地仰頭看非寂,小臉在燈籠的映照下紅撲撲的。
非寂看著她稚氣的模樣,臉上總算有了一分笑意:“厲害,討價還價的本事比父君強多了。”
“那是,也不看我是跟誰學……”逢生微微一愣,一整晚的高興瞬間散個乾淨。
非寂眼眸微動,不動聲色地岔開話題,可逢生再難高興起來,宮人們見小主子不高興,一時間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一場熱鬨就這麼虎頭蛇尾地結束了,逢生最後睡著的時候,眼角還沁著淚水。非寂將她抱到床上,輕手輕腳蓋好了被子,便坐在她旁邊開始發呆。
子時一過,外麵突然放起煙花,一看便知是狸奴的手筆,大約是宮裡提前結束的事沒有告知放煙花的人,所以即便一切都結束了,煙花還是準備照亮整個冥域。
璀璨的煙花在他瞳孔中炸成千萬光點,非寂無聲看了許久,最後用結界擋住了吵擾的聲響和熱騰騰的火藥味,慢悠悠地離開逢生寢房。
宮道上已經一個人都沒有,非寂不緊不慢地走在黑色的石板路上,兩側的積雪將他的臉映得冷白。
煙花落儘,寂靜無聲。他垂著眼眸繼續走,視線裡突然出現一片衣裙。
心跳倏然加快,他怔愣許久,才勉強抬起視線。
流景笑盈盈看著他,四目相對的瞬間,愉快地跟他招招手:“帝君,好久不見。”
非寂喉結動了動,半晌才輕笑:“怎麼突然來了?”
“不是你說,玩累了就回冥域休息嗎?”流景反問,“難道帝君這句話,不算數了?”
非寂眼底盛滿笑意:“自然是算數的。”
流景點了點頭,慢悠悠走到他身邊,與他對視片刻後,突然挽上他的胳膊。非寂微微一怔,突然明白了什麼:“你……”
“什麼?”流景歪頭,眼底盛滿了溫柔和思念。
非寂與她對視許久,笑了:“逢生很想你。”
“嗯。”
“她今晚都哭了。”
“那我去陪她,等明日一早,她醒來就能看到我。”
非寂沉默一瞬:“其實沒哭。”
流景:“?”
“你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非寂轉移話題。
流景笑笑:“不行呀,還是要走的。”
非寂猛然停下腳步。
“天界都二十年無主了,我不得回去看看?”流景反問。
非寂總算鬆了口氣,低頭與她十指相扣:“帶上我和逢生。”
“好。”
“以後……就不分開了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