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霓也想通了,麵色不好看,她平靜的對楚奚元道:“我忽然想到還有事,你取了畫放寓居客坊,我遲些去看。”
楚奚元遲疑,沈青霓見韓雲汐和陸許年身影快消失看不見,急道:“我且先走了。”
說罷,沈青霓帶著如星,快步去追陸許年和韓雲汐。
沈青霓與如星不遠不近墜在後麵,隨他們走過兩條街,周圍的路沈青霓不熟,不知道他們要前往何處。
人流漸少,此前還顯克製的陸許年伸手拽住韓雲汐手腕,“雲汐,我們聊一聊,可以嗎?”
韓雲汐欲掙脫開陸許年握緊的手,但力量太懸殊,她甩了幾次,也沒甩開,“放手,我與你無話可說!”
“那你聽我說,你隻知片麵便一個人躲了去,何曾給我過解釋的機會。”
陸許年不鬆手,不待韓雲汐開口,緊接著道:“母親要給我相看親事,我拒絕了,未曾答應過她,你相信我。”
韓雲汐掙脫不開隻能放棄,“你不答應又能如何,夫人強勢,你拗不過她,反抗再三,最後還是得聽從她的安排。”
陸許年言辭懇切,“不會,此事我絕不會聽從她,我答應了會娶你過門,便一定會娶你。”
韓雲汐眼中含淚,看著他笑了笑,笑容慘淡,“夫人最注重門當戶對,又怎會答應。”
陸許年急道:“那我便與她耗。”
“……耗?”
韓雲汐輕聲重複,望著眼前人,韓雲汐哽咽,“你可為我想過?”
女子適婚年歲就三五年,她已經十八,哪有那麼多時間與他耗下去。
陸許年承諾道:“我會娶你,不會叫你白等。”
韓雲汐怔怔地看著他,她十三認識陸許年,十五與他互通心意,當時他便說一定會娶她,三年過去,說的還是這句話。
韓雲汐決絕道:“可我不想嫁你。”
“……什麼?”
陸許年好似沒聽懂,握著韓雲汐的手腕的手掌不自覺收緊,韓雲汐吃痛,眉頭緊皺,斥道:“放手,你捏疼我了!”
陸許年鬆開手,韓雲汐轉身便走,陸許年掰著她肩膀,讓她看向自己,“你與我已有夫妻之實,你不嫁我,想嫁誰?”
韓雲汐隱忍許久的淚水落下,陸許年叫她感到陌生,好似從未認識過他。
“不是你即可!”
沈青霓忍無可忍,怒火直衝頭頂。
不是因陸許年韓雲汐有私情,而是感到蒙受了欺騙,一邊相看親事,說著一生一世一雙人,一邊又與人牽扯不斷,糾纏不休。
既要又要,哪來那麼大臉?
沈青霓緩緩走上前,皮笑肉不笑,暗含嘲諷,“陸公子,真巧。”
聞聲,陸許年尋聲看來,見是沈青霓,抓著韓雲汐的手放下,“你怎會在此。”
沈青霓:“這邊臨江庭院都是我的私產,我為何不能在此?”
陸許年一噎。
韓雲汐擦掉臉上淚痕,“沈姑娘。”
沈青霓看了她一眼,並未回應,造成如今局麵,一來陸許年是混蛋,一來也有韓雲汐未能堅守底線之故。
韓雲汐抿了抿嘴角,站在一旁。
她們認識?
陸許年不動聲色看向沈青霓,“相看親事非我本意,母親再滿意你,我也不會同意,勸你不要白用功。”
韓雲汐猛地看向他,複又看向沈青霓,沾著淚痕的臉神色空白。
沈青霓:“……”
他哪隻眼睛看到自己看上他了?
如星氣不過,“你也配!”
陸許年麵色一變,譏諷道:“沈姑娘當真禦下有方。”
沈青霓:“如星忠心護主,不似你克、己、複、禮。”
陸許年眸光狠厲,“沈姑娘,何必咄咄逼人。”
“說出事實就是咄咄逼人?”
沈青霓渾然不懼,看見一旁麵色慘白搖搖欲墜的韓雲汐,心生幾分憐意。
“勞您將您想法原原本本告知陸夫人,彆再登沈家門來礙眼。”
在韓雲汐麵前被下了麵子,陸許年麵色難看,目光緊緊盯著沈青霓,不斷告訴自己,沈郡守是她大伯,才堪堪壓抑住怒火。
沈青霓越過陸許年,往前走去。
走了幾步,沈青霓看向韓雲汐,“你不走?”
現在不走,還等著被糾纏?
韓雲汐回神,她看像沈青霓,滿腦袋都是陸許年在相看親事,相看對象是沈青霓,而她與陸許年的糾纏,她聽了全程。
沈青霓多次幫她,可她卻……她無顏麵對沈青霓。
韓雲汐慢半拍跟在沈青霓身後。
“不許走!”
陸許年喝道,便要上前抓韓雲汐,乞料他踉蹌兩步,摔了個大馬趴。
捂著腿腕,陸許年冷汗直流,他意思到有人在打暗槍,陸許年環顧四周,沒瞧見可疑之人。
陸許年想站起來,卻無能為力。
沈青霓瞅著,覺得陸許年這狀態似曾相識,幾個月前文築坊內,何大掌櫃的人堵她,被雲淺針紮後,便是這個反應……
陸許年又沒被針紮。
沈青霓忽然意識到,當時除了雲淺外,是不是……還另有人在出手幫她?
環顧四周,此處除了他們四人外,並無其他人,沈青霓收回目光,漫不經心掠過陸許年,轉身離開。
韓雲汐望著撐坐在地,起不來的陸許年,嘴角微動,“你不是說沒相看親事嗎?”
陸許年:“雲汐,你聽我解釋,母親……”
韓雲汐並未聽他多言,撂下自己想說的話,決然轉身走遠。
陸許年膝彎鑽心的痛,他咬緊牙關,才忍住沒有痛呼出聲。
望著韓雲汐遠去的身影,陸許年無力極了。
不遠處,楚奚元隱蔽在樹後。
待沈青霓的腳步聲逐漸遠去,他走出來,淡淡的目光掃向陸許年。
品行堪憂,還想與沈青霓相看親事,癡人說夢。
楚奚元嘴角微彎,轉身離開。
那廂,沈青霓走在前。
韓雲汐看著她的背影,快步追上她,“沈姑娘,我……”
對上沈青霓的目光,韓雲汐到了嘴邊的話頓住,她想說沒想到沈青霓在與陸許年相看親事,她不會與陸許年糾纏,叫她放心……
千言萬語都化作一句話,韓雲汐道:“對不起。”
沈青霓無聲歎了口氣,“你不必與我道歉,是我該謝你,讓我早早看清他的真麵目。”
韓雲汐目光微動,眼中盈著淚光。
沈青霓道:“他不是良人,你早做抉擇。”
先前以為是小夫妻兩人鬨矛盾,她還幫著保胎,現在……沈青霓私心覺得不該要,但那是韓雲汐的事,她不會多言。
言儘於此,沈青霓帶如星回臨江庭院。
如星憤憤不平,“小姐,咱們快些告訴老夫人,不要相看陸家了。”
依她看,陸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陸老爺尋花問柳,陸夫人嘴上說得好聽粉飾太平,陸許年在外連孩子都有了,陸夫人同小姐、老夫人說起來,一生一世一雙人,呸!
小姐與陸家有過交集,她都替小姐覺得晦氣!
“自是要快些告訴大伯母。”
沈青霓道,讓大伯母早些知曉此事,若是陸夫人找上門,她也好應對。
回到臨江庭院,沈青霓吩咐家丁備好馬車,直奔沈府而去。
門房通稟沈青霓來了,餘氏感到疑惑。
餘氏問:“急急忙忙來,可是有急事?”
沈青霓將所見所聞告知餘氏,韓雲汐有孕之事,沈青霓權衡後還是說了。
她沒說韓雲汐的名字,隻道陸許年還令他糾纏不休的女子有了身孕。
餘氏聽見沈青霓說陸許年與彆的女子糾纏不清時,眉頭便皺起,心下不滿,待聽沈青霓說陸許年還留下了子嗣,滿腔怒火燃燒,氣的臉都紅了。
想到陸許年和陸夫人說話的火藥味,餘氏自覺想通關竅。
陸許年沾花惹草,陸夫人必定心知肚明,卻加以隱瞞,替兒子說好話,妄圖拉她家青霓下水。
陸老爺風流成性,陸夫人受了不少苦,陸夫人每每提起,她都覺得遇人不淑,心疼她,溫聲安慰,可她卻朝青霓下手。
餘氏怒不可遏。
沈青霓握住餘氏的手,“大伯母您彆氣,沒沾上陸家值得慶幸,咱們應該高興才對。”
餘氏平靜心情,沈青霓繼續道:“發現的早,咱們也好應對。”
餘氏點頭,愛憐地輕撫沈青霓耳發,許是小叔、弟媳在天有靈,才叫她們早早發現此事。
“老夫人,三小姐送來書信。”
嬤嬤從外走來,將書信交給餘氏。
餘氏展開逐行掃過,看完後笑了笑,將信遞給沈青霓。
沈珺悅的家書給她看作何,沈青霓不解地接過,垂眸看信中內容。
沈珺悅先問了家人安好,隨後便提及聽聞沈青霓在與陸家小公子相看親事,她在宣州,城中大家望族之事都有所耳聞,道陸許年沾花惹草好不快活,萬萬不能選他,怕她們不相信,還舉了實證。
沈青霓失笑,沈珺悅竟然還惦記著她。不知沈珺悅若知曉她的信晚來一步,她已經知曉陸許年的真麵目,會不會夜不能寐。
餘氏道:“此事我來處理,你且安心。”
沈青霓:“多謝大伯母。”
離開沈府,沈青霓回到臨江庭院。
晚些時候,被韓雲汐借去的丫鬟連容回府,求見沈青霓。
連容道:“韓姑娘讓丫鬟請了大夫,配了一副墮胎藥,已經服下,韓姑娘身體無恙。”
沈青霓感到詫異,“如星,送些補藥去,讓她安心休養。”
如星頷首,帶著連容退下,挑選好補藥同連容一道前去韓雲汐的庭院。
韓雲汐躺在床上,臉色慘白,手覆在小腹上,雙眼無神的望向頭頂床幔。
她已決意離開陸許年,想要留著孩子,是給自己留個念想,可近來陸許年的轉變,叫人覺得陌生。
如今陸許年已這般糾纏,若是知曉她有了身孕,必定更加鍥而不舍。
陸夫人……她最講門當戶對,陸許年就算抗爭成功,又能如何?陸夫人不會讓她當正妻,隻能是妾室。
這隻是假設最好的情況,陸許年堅持到底,可……他隻會叫她等。
沈青霓說陸許年不是良人。
她說得對。
再多糾纏,毀的是她自己。
韓雲汐後悔自己現在才看明白,此前似被豬油蒙了心,陸許年說什麼便是什麼,更是半推半就失了身子。
快刀斬亂麻,痛一時,總比糾纏不休痛一世來得好。
“韓姑娘,如星來了。”
連容放輕動作進入屋內,在韓雲汐身旁道。
韓雲汐目光閃動,望向門外,“請進來吧。”
連容去傳話。
不一會如星進來,她身後跟著兩個丫鬟,手中捧著兩個盒子。
如星揭開,是人參、阿膠,改善氣血虧虛的藥材,如星道這是小姐送她調理身體的藥材。
韓雲汐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比此前暈倒時還要嚇人,她虛弱道:“勞你轉告,替我謝謝她。”
如星見她這般模樣,心有不忍,“你安心休養。”
韓雲汐點點頭,如星不便打擾,告辭離開,連容福了福身,也跟著出去。
連容糾結道:“如星姐姐,這幾日我不回去……韓姑娘新買的丫鬟沒有調1教,粗手粗腳,我想留下照顧她……可以嗎?”
如星點頭,“嗯,你多上心,若有情況記得告知小姐。”
連容點頭應下。
此事餘氏說她解決,沈青霓便未多關注,但也留意了。
她離開沈府當天,陸夫人便上門要求見餘氏,餘氏晾著未見她,她便又走了,後續又求見過兩次,餘氏才見了她,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麼,陸夫人離開後,便不再上過門。
臨江庭院韓雲汐門前無人來糾纏,以陸許年的性格,不像是會輕易放棄,沈青霓疑惑不已,後來才知道,他被陸夫人關了起來,直到離開文宣郡返回宣州,都未將他放出來。
怪不得。
此事過去,沈青霓當真覺得身心疲憊,連續相看兩家親事,遇到的都是什麼牛鬼蛇神。
這才兩家,不知何時才是個頭。
沈青霓歎氣,還算積極的心態變得頹喪,可有可無,一切隨緣。
一天日暮後,如月自寓居客坊回來,“小姐,雲姑娘托我給您帶話,火鍋店要修葺好了,雅間要如何布置,你可要出主意?”
不知不覺竟然過這麼快,沈青霓道:“淺淺布置便好……明日我去看看吧。”又好幾日沒找雲淺了,她怕是要生氣了。
沈青霓忽然想到什麼,“如月,前幾日楚公子可有送畫卷去寓居客坊?”
如月回想,搖搖頭,“沒有。”
沈青霓眉頭微動,他忘記了?管他呢,明日去取便是。
次日,沈青霓前往文築坊,直奔雲淺小院。
雲淺打開門見是她,作勢要關上門,沈青霓趕緊伸手擋著,“淺淺,怎麼了這是?”
雲淺不鬆手,“我不請你你不來是吧?”
“我真有事忙!你聽我同你慢慢道來。”沈青霓試探道,“能讓我進去嗎?”
雲淺看她一眼,“你先說個開頭我聽聽。”
沈青霓一言難儘,言簡意賅兩個字,“相親。”
雲淺頓時來了興致,鬆開擋門的手,親親熱熱拉著她,“快進來快進來,我煮了奶茶,我先給你盛一碗,你慢慢喝慢慢說!”
沈青霓:“……”
沈青霓端坐石凳上,眼睜睜看著麵前石桌上快速擺滿了奶茶、乾果、果乾、蜜餞、肉脯……
沈青霓嘴角抽動,抬眼看向雲淺,雲淺擦乾淨手坐到她對麵,捧著臉,期待地看著她。
沈青霓:“……”
沈青霓將這兩次相看的親事原原本本告訴她。
相看劉文州,雲淺聽得津津有味,還問:“飛花令酒會很好玩嗎?”
沈青霓道:“挺好玩的,激動人心!你若想聽,我帶你去。”
醉仙樓會發帖子,隻有拿到帖子的人才能進去。
雲淺點頭,“好呀,不過我最近忙火鍋店修葺,待忙完了再去。快快快,說第一個。”
第一個就糟心了,沈青霓將陸許年講給雲淺聽。
雲淺氣樂了,渣男便罷了,母子兩人還想誘沈青霓入火坑,其心險惡!
“還好早早識破他們真麵目。”
雲淺慶幸,捏捏沈青霓臉頰,“苦了咱們青霓,我做好吃的給你補補。”
唯有美食解千愁。
沈青霓被捏著臉頰,話都說不清楚,“號,多左顛!”
雲淺忍不住樂嗬,鬆開手,“你還要繼續相看嗎?”
沈青霓雙手握拳揉臉,“要看,這次挑的四家還有兩家沒看。”
雲淺感慨,“還有兩個,這兩個要是不成,是不是得繼續相看?”
沈青霓歎氣,“是啊。”
雲淺問,“你想挑個怎麼樣的?”
沈青霓玩笑道:“能賺錢,平日裡不著家,不用伺候公婆、管理妾室、教養庶子庶女。”
雲淺:“……”
雲淺為難道:“你的要求應該很難有人家達到吧?”
沈青霓長歎一聲,點點頭。
她要有個童養夫就好了,現在何必再愁親事……可惜現在開始養太晚了。
雲淺吐槽,“你要的不是丈夫,要的是亡夫。賺錢,他的遺產是你的,公婆……有的話要孝順,至於妾室庶子庶女,他人都沒了,這些也就沒了。”
有道理。
沈青霓鄭重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給我提供了新思路。”
雲淺:“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