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趙聞遠家中, 楚奚元心不在焉,仍在回想雲淺所言。
於公子,醉仙樓飛花令酒會,夜遊江船……
“誒, 這梅子酒冰釀後滋味一絕, 上次你失約沒來, 沒嘗到太可惜了。但你身子要緊,彆喝多了,我給你倒一杯, 你嘗一嘗。”
趙聞遠拿著白玉透亮的酒壺, 斟滿兩杯酒, 端起一杯放到楚奚元身前, 抬眼便瞧見他魂不守舍, 不知在想什麼。
趙聞遠嘖嘖稱奇, 也不急著叫他, 閒情雅致的自斟自飲,記著時辰, 看他何時能自己回神。
……
三杯梅子酒下肚, 也不見楚奚元有反應。
趙聞遠:“……”
趙聞遠暗自歎氣, 抬手在楚奚元眼前打個響指,“回神。”
楚奚元掀起眼皮子看向他,目光冰涼。
趙聞遠心肝顫了一下,心道楚奚元果然沒白從軍曆練, 有時候看人挺讓人害怕。
楚奚元收斂神情,恢複如常,“對不住。”
“說這些。”
趙聞遠滿不在乎地擺擺手,“你想什麼呢, 叫你都沒反應,眼神跟要殺人似的。”
他雖有時不靠譜,但在文宣郡也隻能尋求他的意見與幫助,楚奚元短暫沉默後告知他原委。
趙聞遠聽罷,一臉複雜。
他就知道,一定是關於沈青霓相看親事,每每遇見此事,楚奚元就不淡定。
又要相看,雲姑娘還說相處不錯……趙聞遠暗自琢磨,送往京城的家書還沒回音,按沈青霓現在的進度,等到有回複過來,她都成彆人家的媳婦了,那楚奚元怎麼辦?
好不容易開一次花,可不能沒結果!
趙聞遠道:“要我說,不必等姨母回信前來文宣郡,你且先與沈姑娘互通心意,莫要讓她許了人家,再等姨母前來提親。”
唯一不妥,便是有些太冒犯。
此次是他們發現的早,還能有所動作,若下次或下下次未發現……楚奚元沒媳婦,他沒嫂嫂了。
楚奚元眸子微動,回想與沈青霓初見至今。
沈青霓心地善良,許是因為對他家中情況有所誤解,對他幫扶不少,多次買他畫作,若不是他咬定隻要五兩銀子一幅,許是會多給銀子,上次醉仙樓飛花令酒會他飲酒,拜托雲家姐弟幫忙照看……
但他察覺不出沈青霓有何心動的跡象。
上次見麵,不知為何,似乎對他疏遠了些。
若照趙聞遠所言去做,許是他一開口,沈青霓便要逃之夭夭,連如今勉強能稱做朋友的關係都不能維持。
楚奚元搖頭,“不妥。”
趙聞遠放下送到嘴邊的酒杯,看向他,“那你想怎麼辦?”
楚奚元問:“文宣郡內姓於的世家,與沈家家世匹配的,有哪些?”
趙聞遠在文宣郡開書坊,住得久,交往的文人雅客多,對文宣郡更了解,他想了想,“隻有一家。”
楚奚元道:“你去打聽,隨於夫人前去靜安寺的是哪位公子。”
“為何?”趙聞遠一知半解,打聽這些有什麼用。
楚奚元端起酒盞飲下青梅酒,冰涼且微酸的味道從舌尖彌漫,楚奚元微微挑眉,“投其所好,與之交好,朋友妻不可欺。”
趙聞遠震驚,沉默一會後,默默伸出大拇指。
三日後,於策源下山,便給沈青霓遞了消息和醉仙樓飛花令酒會的帖子,約次日在醉仙樓見。
沈青霓收到消息,看著擺在身前書案上的飛花令酒會帖子,不有感慨,於策源真有行動力,說下山約見,便送來了帖子。
沈青霓給傳信的人回了話,道明日辰時末在醉仙樓見,而後又命家丁去給雲淺遞消息。
次日,沈青霓前往文築坊,接上雲淺後,一同前往醉仙樓。
遠遠便見於策源帶著小廝等待醉仙樓外陰涼處,手中折扇搖動,翹首以盼。
馬車停下,沈青霓三人走下馬車,於策源眼睛一亮,快步走過來,“你們終於到了,等你們多時了。”
她遲到了?!
沈青霓看了眼天色,她早早出門,雖去文築坊接了雲淺,耽擱了會,但這就已經到辰時末了嗎……
不管如何,人在外等了許久,沈青霓道:“熱著了吧,咱們快進去。”
於策源道:“我還約了一個人,他還未到,我等一會兒他。”
說罷,於策源頓了一瞬,恨不得呼自己一巴掌,以往呼朋喚友習慣了,這次忘記約的是兩個姑娘,又叫了人。
於策源不大好意思,垂頭喪氣耷拉著腦袋,“對不住,我忘記了……”
沈青霓望著眼前黑乎乎毛茸茸的大腦袋,“無妨,多結交朋友也是好的。”
雲淺:“是呀,此次我能來醉仙樓飛花令酒會是托你的福,若不是你,我不知何時才能目睹。”
不怪他?
於策源恢複如常,興奮道:“你們不介意便好,我這朋友學識極好,此前參加過醉仙樓的飛花令酒會,一舉揚名,我在書院聽好些同窗在議論他,期許如他一般!”
一舉揚名,沈青霓第一個想到的是楚奚元,他便是一舉揚名。
可由醉仙樓飛花令酒會揚名的書生不少,怎一定會是他?
於策源:“你們且先進去,我再等一會兒!”
沈青霓、雲淺頷首,踏入醉仙樓,小二立馬迎上前,將她們帶上三樓雅間。
一路上,雲淺打量四周,觀察醉仙樓修葺布置,小二接待客人的言行舉止,客人桌上佳肴……將醉仙樓一切納入眼中。
待進入雅間,小二退下後,雲淺道:“醉仙樓不愧是醉仙樓。”
想起她以前說過要趕超醉仙樓的誌向,沈青霓調侃,“你的雄心壯誌可否受到打擊?”
雲淺嗤笑一聲,“怎麼可能?待初九火鍋店開業,我讓你瞧一瞧。”
未受打擊便好,沈青霓安心,“我等著。”
二樓書生三三兩兩聚集一處,人來人往,雲淺站在窗邊往下瞧,觀察琢磨。
沈青霓站在她身邊,與她講飛花令比賽規則,兩人說說笑笑。
小二送來茶水,等了許久,於策源還未上來。
沈青霓喚來小二,“你去一樓瞧瞧,於公子為何還沒上來?”
小二應下,轉身走出雅間,剛打開雅間房門,便瞧見兩位公子走來。
這巧了不是,說曹操,曹操到。
小二道:“沈姑娘,於公子來了。”
沈青霓、雲淺一同朝房門望去,於策源帶著他口中的朋友進來。
沈青霓險些驚掉下巴,錯愕的看著於策源身後之人。
於策源笑著給沈青霓、雲淺二人介紹他的朋友,“這便是我朋友,姓楚,楚奚元。”
沈青霓唇角上揚,“此人我們認識,是朋友。”
於策源驚喜的目光,在沈青霓和楚奚元之間來回,折扇敲在掌心,“這般再好不過,我本憂心你們不認識他,會有所顧忌,如此我便安心了。”
於策源撫摸胸膛。
楚奚元含笑道:“沈姑娘,雲姑娘真巧,策源同我說他約了人,竟不知是你們。”
沈青霓亦道:“於公子同我們說他還約了朋友,竟未猜到是你。”
雲淺站在一旁,目光看向楚奚元,愈發明確他的心意,心道楚奚元有幾分手段,那日她不過透露點消息,短短三四日,他便與於策源交好,一同來到這醉仙樓。
於策源:“哎呀,你們彆站著了,都坐下吧,我在樓下站了許久,腿都站直了。”
說著他便率先坐下,讓小廝給他倒茶,一連喝了兩杯茶水。
楚奚元賠禮道:“讓你久等了。”
於策源放下茶杯,示意小廝續滿,“我是自願的關你何事,快來坐下,等會兒同我分析參與飛花令行令的書生,誰能奪魁,你當時參與行令可有什麼竅門。”
楚奚元頷首:“這是自然。”
不消多久,飛花令酒會開始,二樓行令官解說規則,敲響銅鑼。
今日相聚的都是友人,無需顧及太多,第一場幾人便湊到了窗邊,觀賞二樓台上行令。
前幾輪還算輕鬆,從第六輪起,氣氛陡然轉變,鋒芒畢露,沈青霓看得聚精會神,手放在窗欞上,不自覺收緊。
楚奚元看向她,那日他在台上行令,沈青霓看他是否也是這般模樣?
於策源看得全神貫注,“楚大哥,你說這一組誰會贏?”
楚奚元收回看向沈青霓的目光,垂眸看向二樓,他道:“第三人。”
於策源不解,“為何?我並未看出他有何出彩的地方,倒是第六人每每能無需多想便回答。”
沈青霓聞言也看向他,眼中帶著疑惑,等待解答。
楚奚元解釋道:“他最為不急不緩,鎮定自若,不被鼓聲樂聲影響。”
鼓點密集急促,導致有迫切之感,一旦著急,思路便容易受到影響。
於策源似懂非懂,專注地看向台上行令,等待結果驗證楚奚元的話。
沈青霓恍然大悟,上次觀賞飛花令酒會,她便發覺楚奚元全程從容不迫。
不一會兒,台上行令第六人果然被淘汰,又是幾輪下來,果不其然,這一組勝出的是楚奚元所說的第三人。
於策源驚歎不已,看著楚奚元眼睛發亮,不愧是他兄弟!
趁著間歇,於策源提議,“來玩個好玩的,後續還有六組上台行令,加上決賽一共七組,咱們來猜誰能勝出,誰猜中的多誰便贏,輸的人要答應贏的一件事,如何?”
沈青霓積極參與,目光瞥見一旁楚奚元,頓了一下,“不可,他也參與豈不是每次都他贏?”
雲淺附和點頭,“就是,不如楚公子做見證,保證公平,叫輸的人不可抵賴。”
沈青霓舉雙手讚成,“我同意。”
於策源道:“雲姑娘說得對,我也同意!”
楚奚元失笑,心中小九九破滅,目光掃過幾人,在沈青霓身上頓了一瞬,見她展顏,答應下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