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她的父親嫌這名字難聽,便改了偏旁。
皇帝的興致似乎很快就消散了,“很平常。”
不知道是在說這個名字,還是在說婉襄這個人。但這二者似乎也沒有什麼區彆。
皇帝站了起來,熹妃也起身相送,正殿裡的一乾奴才自然都行下禮去,準備送皇帝離開。
在將要踏出門時,他又囑咐了熹妃一句:“記得提醒弘曆將曆年所寫詩詞論賦都搜集整理起來,到時呈上來,讓朕仔細看看。”
便是沒讀過什麼史書,也知道乾隆皇帝是個極其愛寫詩作賦的人,沒想到出作品集這件事,倒是他老爹雍正替他開的頭。
婉襄暗自想著,跟著其他人一起將皇帝送出了永壽宮門,再折返回來,便覺得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心道不妙,再次給身旁的熹妃行了一禮,神情恭敬。
“熹妃娘娘,今日奴才並不當值,若是無事,按例便要回下房去了。不知您可還有什麼吩咐?”
她沒有等到熹妃相關的指令,高高在上的熹妃隻是語氣淡漠地吩咐她,“抬起頭來。”
就算知道自己,或者說劉婉襄的未來應當是如何的,婉襄也不敢不遵照命令行事。
他們項目裡所有的穿越者都被警告過,曆史的確會按照既定的路線行走,但如果他們當中的某個人行為偏離了太多,那麼曆史也回自動啟動無法控製的修正行為,將那個違反了規則的人吞噬。
她抬起頭,自然而然地就迎上了熹妃的目光。
熹妃鈕祜祿氏,自潛邸之時便已侍奉在皇帝左右,到如今是雍正七年,自然已經不再年輕了。
但婉襄在她身旁呆了一個月,雖不敢時時凝視她的容顏,也曾經數次為她的端華氣質所折服。
說起來,她方才還是沒有看清雍正皇帝的長相。不過,他的聲音於她而言的確很熟悉,究竟是像誰呢?
婉襄隻出了這片刻的神,熹妃隻怕已經心念百轉。
她的神情很平靜,百年前曆史人物的想法也不是婉襄可以輕易捕捉的。
“方才還誇你伶牙俐齒,到真正該說的時候,偏偏又說不出什麼來了。可惜……”
熹妃望著她搖了搖頭,留下婉襄不明所以。
“回下房去吧,近日你恐怕很忙,都不必再上來伺侯了。”
什麼時候不該說婉襄心裡自然明白,可熹妃所指的該說……是雍正皇帝問她名字的時候嗎?所以她的確應當像電視劇那樣背一段詩?
至於她很忙……又是要忙什麼?
這個問題的答案,等到婉襄在黑夜裡走回下房的時候很快就找到了。
方才跟在蘇培盛身後的那個灰袍小太監此刻就站在婉襄的房門前,手中捧著不知道什麼東西。
婉襄走到近處,湊近了一看,才發覺原來也是一堆碎瓷。但碎片太多了,已經看不出原本的形狀了。
她低頭同那小太監問了好,“不知公公……”
“是蘇公公讓奴才過來找姑娘的。這是他從前珍愛的一隻定窯白瓷杯子,貴人所賜,即便摔碎了也不舍得丟棄。”
“今日眼見姑娘這般好手藝,能將碎裂的瓷器複原地如同嶄新的一般,因此也想要麻煩姑娘。”
定窯白瓷!
這是極珍貴之物,婉襄從前隻在博物館中看見過寥寥幾件。此時心中一喜,但也不敢貿然應下。
“公公實在過獎了,瓷器一類,碎過便始終都碎過,哪裡能如嶄新一般呢?”
她翻撿了一下木盤之中的那些碎片,在心中拚湊了一下,應當少了一小片邊緣的碎片。“不知蘇公公能否確定這就是那隻杯子全部的碎片?”
那灰袍小太監便笑了笑,“公公說恐怕是少了些的,他收起來之後也沒有請匠人再複原過。”
那便應當隻是少了這一片。
還有一個問題,“這瓷器的碎片不少,修理起來的確有些麻煩,不知公公是否急要?”
“並不急要,姑娘閒暇時補一補便好。”這灰袍小太監此時的態度倒是很平和,甚至有些討好,不複同蘇培盛一起過來時的那種盛氣淩人。
婉襄最後問了一個問題,“不知蘇公公平日喜歡什麼花?既是少了瓷片,便要以生漆或是金屬填補了。”
小太監想了想,“喜歡梅花。”
婉襄接過了托盤,再次同那小太監行了一禮,“雖然麻煩,其實也不過是兩三日的功夫。”
“奴才是永壽宮的宮人,不得主子吩咐不好隨意走動,勞煩公公您三日之後再過來一趟。”
他說著不急,婉襄允諾他三日之期,他卻也很高興,“那便多謝姑娘了,三日之後酉時再來叨擾姑娘。”
婉襄目送著他遠去,目光重又落在這些碎瓷上。
定窯創燒於唐,極盛於北宋及金,終於元,清代除卻貴人珍藏,早已絕跡。
就算是皇帝身邊的第一內侍,隻怕也未必能隨意使用。貴人所賜,更應該好好珍藏,又怎會輕易摔碎?
所以,這究竟是誰的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