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祥宮的主位是寧嬪娘娘,性情最和順不過,也並不討厭狗。”
“您不知道吧,那答應是最喜歡養狗的,這鬆獅隻是其中一隻,所以奴才不認得。”
寧嬪應當就是雍正一朝後來的寧妃武氏,是舊族令媛,高門毓秀。
在雍正十二年無子而封妃,寧嬪應當算是得寵的。那答應住在啟祥宮,總好過住在門庭冷落的鹹福宮裡。
看來蘇答應的死,於某種意義上而言,也並不是全然沒有帶來任何好處。
寧嬪婉襄有些了解,可雍正的這些低位妃嬪,若無接觸,她倒還真沒有仔細研究過。
若有時間,要好好惡補一番同她們有關的事。
但現在婉襄更記掛的是桃葉。
“小順子,時間也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
婉襄這般明晃晃地下了逐客令,小順子一拍腦袋,像是才反應過來,一下子化解了若有似無的尷尬。
“劉姐姐提醒的是,這時候師傅也該下值了,奴才該回去侍奉師傅休息。”
婉襄送了他出門,便立刻朝著桃葉仍然亮著燈的屋舍走去。
才叩了第一下門,屋中的燈火瞬間就被吹熄了。傳來桃葉有些悶悶的聲響,“是婉襄姐姐麼?我已經睡下了。”
婉襄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她,又驀地有些心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姐姐並不是要問你今天的事。”
屋中人沒有回應,婉襄有些無奈,“那你好好休息吧,有什麼話明日再說。”
她正欲轉身離開,屋門忽而又被猛然打開了。桃葉從背後抱住婉襄,她的臉貼在她的脖頸上,很快就讓婉襄感覺到了濕潤。
“婉襄姐姐……我今晚能跟你一起睡嗎?我總是夢到雲英,我夢見她怪我……安貴人得寵的時候她對我是很好的……”
桃葉隻是為了鹹福宮中婉襄的事情短暫地堅強了一小段時間而已,她還是沒有從雲英的事情裡走出來。
婉襄轉過身去,牽著她的手朝著自己的屋子裡走去。
桃葉分明已經在自己的屋子裡呆了許久了,但她的手仍然是冰涼的。
婉襄的屋子裡仍然留存著反複融化銅片的溫暖,她讓她在床榻上坐好,而後用自己剛剛修補好的茶壺給她倒了一盞熱茶,一滴水也不漏。
桃葉捧著茶杯,目光有些愣愣的,婉襄取來了梳篦,為她通著頭發。這樣能讓她放鬆一些。
“你說你總是夢見雲英……姐姐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桃葉緩緩地望向婉襄,靜靜地聆聽著。
“第一個問題,你覺得姐姐和小順子之間可有雲英所主張的那種私情?”
桃葉疑惑了片刻,搖頭否認了,“自然是沒有的,隻是萬歲爺要召姐姐去璃藻堂交幾件差事,所以才常來常往的。”
婉襄點了點頭,又問第二個問題,“姐姐可曾刻意引導,使得雲英誤解姐姐與小順子之間的關係?”
為小順子撐傘,可以說是私情,也可以說是討好皇帝身邊的人,見仁見智。
桃葉仍舊搖頭。
最後一個問題,“那雲英出麵指認姐姐與小順子對食,可是出於你我的授意?”
桃葉把頭搖地更猛,同時落下來的還有眼淚,“可是,我……”
婉襄捧住了她的臉,把她完全地禁錮在自己的視線之中,“桃葉,知錯就改是美德,但將不屬於自己的罪過攬在身上便又成了另一種錯誤。”
“從今夜起你就要記住,雲英會落到這樣的地步是因為她自己的嫉妒,因為她動了傷害彆人的惡念。”
更因為雲英不明白自己隻是一片浮萍,長風、流水、遊魚,世間萬物都可以決定她的走向,也隨時都可以吞沒她,毀滅她。
她並不同情雲英。那天她給她那件披風,隻是不想讓她失去作為女人的體麵和尊嚴,成為卑劣男子口中的談資。
“我們不會主動傷害彆人,卻也絕不能容許彆人對我們的傷害。對於有些事,必須要學會忘記和不在意。”
桃葉眼中的風雪漸漸散去了,又恢複成平日的清明。
她並沒有能夠立即回應婉襄什麼,她畢竟隻是個十四歲的小女孩。
洗漱完畢之後婉襄吹熄了燭火,和桃葉並肩躺在窄小的床榻上。
她們又聊了許久的天,默契地回避了有關於雲英,還有那答應的話題。
在婉襄將要睡著的時候,桃葉忽而問她,“婉襄姐姐,你修複這套茶具是想要送給萬歲爺的嗎,我看見上麵的紋樣是海屋添籌。”
反正桃葉遲早都會知道的。“我感激萬歲爺在鹹福宮時……”
“你不要去做萬歲爺的妃嬪。”
婉襄的話,被桃葉突兀地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