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勸誡(1 / 2)

雍正知道自己是找錯了傾訴的對象,政事婉襄恐怕不懂,家事又全然與婉襄無關。

可又或者,他原本也不需要什麼回應。

他待婉襄的態度總是很寬和,她既然問了問題,他便回答:“間時發寒熱,飲食無有胃口,至夜間疲乏已極,卻仍不能入睡。”

“倏忽間念及準噶爾之事,一時又想起福惠,憶起雍王府小軒窗,皇後的病也始終不肯好,令朕憂心忡忡……總之,數夜無眠,閉目閱儘平生事。”

這並不是什麼太好的兆頭,今日雍正同婉襄說的所有話,其實都表明了他對於自己這場病的悲觀。

讓婉襄也不由自主地有些心酸起來。

婉襄跪坐在他身旁,將他的手重新放進了錦被裡,“生病之時,心灰之事常有,萬歲爺應當多想一想值得高興的事。”

雍正隨手將錦被上的龍紋展平了,“那些事總不如傷心、憂懼之情纏人,朕是天子,也並不能掌控自己的心。”

婉襄想了想,從錦盒之中取出一隻茶盞,“奴才願意一試。”

人在認真地做一件事的時候,就會心無旁騖。

這隻茶盞的工藝並不如茶壺複雜,沒有用花釘,但因傷了杯蓋邊緣,婉襄在邊緣鑲上了一片銅製的浪花。

她將這杯蓋放在雍正眼前,“奴才先以生漆補齊了這個杯蓋上部缺失的地方,而後又在瓷上鑽孔,穿入錫釘。”

“因它並沒有碎裂,這錫釘也就並不是用來加固的。隻是為了粘連這一片奴才親手鏨刻出來的浪花。”

她每一次做這些活計,就算周圍一直有旁人在同她說話,她也能集中百分百的精力。她是希望皇帝能認真地聽她說話,短暫地忘卻也好。

“將鐵鉗在炭盆之中燒熱,而後用它來將杯蓋上的錫釘燙融,它們會很好地填滿空隙。”

“隻是一個小小的錫釘還是不夠的,奴才需要再融化了錫塊附著上去,再一次將它們一同融化,這時的錫才有足夠的力量牢牢地抓住銅片。”

在婉襄說著這些話的時候,皇帝一直都靜靜地望著她,這讓婉襄充滿了信心,將整個包邊的過程訴說完整。

“鏨刻好的銅片顏色其實過於鮮亮了,最後奴才還要反複地用碳塊打磨,才能夠使得它呈現出舊物的色澤,同這粗瓷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

訴說完畢之後,雍正接過了這個杯蓋,端詳了片刻,最後不過隻吐出了四個字,“匠人之心。”

匠人之心,巧思玲瓏,雕琢萬物之美。

婉襄並沒有讓雍正重新陷入任何複雜的思考,她很快開始了另一個話題,“前幾日奴才的院中跑進來一隻小鬆獅犬,萬歲爺猜一猜,那是誰的狗?”

雍正淡淡笑了笑,“是那答應的。宮中除了朕,便隻有她養狗。”

不知為什麼,婉襄覺得自己此刻從他眼中讀出的是寂寞。

萬人之巔,無人之境,那裡太寒冷了,她不動聲色地彆開了目光。

“的確是那答應的,她初初搬到啟祥宮,豢養的小狗不認得路,便跑到了鄰近的永壽宮附近,恰好跑到了奴才的院子裡。”

“奴才自小生活在民間,鬆獅犬見得不少,也見過富貴人家的貓狗穿衣裳,但如那答應那隻鬆獅所穿的白澤服一般精致的,倒是還真沒有見過。”

雍正點了點頭,“是朕近來煩悶之時令內務府造出來的。那答應□□的鬆獅機敏無雙,朕亦十分喜愛,又因它通體潔白,因此給它造了白澤服。”

婉襄眼見著雍正終於有了一點興趣,不似方才沉默悲觀了,連忙趁熱打鐵。

“奴才聽順公公說過,您還給您的造化狗,百福狗做了麒麟衣、虎衣、狻猊馬衣等等,奴才十分好奇,真想見一見。”

言及愛犬,雍正終於有了些談興:“不止有你說的這些,還有豬皮衣、鹿皮衣等等。”

“朕親自繪圖,令內務府的工匠改了許多次,也就隻是勉強能令朕滿意而已。”

他此時又有些遺憾,“可惜今日天寒地凍,不方便讓他們將造化與百福帶到此處,待來日春暖花開之時吧。”

“那萬歲爺又為什麼要在冰天雪地之時離開溫暖的乾清宮呢?”

這個問題問出口,婉襄便有些後悔。

聖心如何能這般直白。

又或者根本就與她無關,她隻是不鹹不淡的調劑。

“懋嬪之事本是朕之過,是朕不能好好地開導於她。熹妃這段時日待你好麼?”

他並沒有回答婉襄的問題,隻是關切。

反而讓婉襄覺得慶幸,這讓她可以安心地回答他的問題。

懋嬪之事,婉襄沒有評論的資格,但她可以評價熹妃。

“熹妃娘娘一直以來都待奴才很好,自從受您之命為您修補瓷器之後,永壽宮宮務便再未由娘娘手中落到奴才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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