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臘八(1 / 2)

“朕以朱筆批閱奏章, 你則以朱筆於瓷器之上描紅,各得趣味。”

打磨之後又陰乾了五日,婉襄便準備給寧嬪的那隻德化窯觀音坐像描紅上金了。

聞雍正之言, 婉襄笑了笑,“四哥的禦筆朱批能成就天下萬事, 嬪妾隻不過是能為一尊觀音重塑金身而已, 如何能相提並論?”

“婉襄,過來。”

龍椅之上的帝王向著她伸出手, 婉襄在觀音像上描了最後一筆, 便將它自立於小機之上。

婉襄朝著他走過去, 他以雙手攜她的雙手,“朕瞧你近來消瘦了, 是永壽宮中的事情太多太雜了麼?”

他們已經有近十日未曾見麵了,前朝的事情繁雜, 也不想給朝臣留下聖躬不安時仍舊沉溺於女色的印象。

因此近來六宮諸妃皆夜夜坐於窗下,不過獨剪燭花而已。

而婉襄的消瘦也並不是因為白日勞碌之故,總是夜晚多心, 所有送入鏡春齋的食物她都不敢隨意取用。

即便可以放心食用, 也到底沒有胃口。

“熹妃娘娘身邊的那圖姑姑耐心仔細,嬪妾跟著她做事並沒有什麼煩難。隻是每日久坐, 難免沒有胃口, 待到春日會便好了。”

或者過了今夜,心思輕些,也會好上許多。

雍正忽而咳嗽了一聲,龍案之上的燭火隨之顫動了片刻。他的聲音開始變得有些沙啞,情緒似乎也更低落了一些。

“很快便又是新年了。”

“很快便又是新年了。”婉襄重複了一遍,卻是截然不同的歡欣語氣。

她跪坐在雍正麵前, 仰頭望著他,“四哥曾經說過,春日裡紫禁城會有很多蝴蝶的。”

是那一日他為她係緊赤狐披風的時候,他在風中綻放過的手指。

“蝶來風有致,人去月無聊。四哥要陪著嬪妾去撲蝶。”

她知道的,雍正七年的年末不過是這場大病初起之時,他會度過一段很漫長的,痛苦的歲月。

而她會陪著他的。

雍正的手落在她的脖頸上,讓她安心地枕在他膝上。

而後又自她脖頸之後遊走到她耳畔,麵頰,她用她自己的肌膚丈量著他手指每一處的粗糲。

這還不是結束,他俯下身來,動作敏捷地找到了她的唇,低頭親吻著她。

婉襄的身體幾乎是在頃刻之間便燃起了一團火,一雙手無意識地攀著他的肩膀。

袖口滑落下來,露出一對瑩白的手腕,還有一對他送給她的珊瑚嵌珠鐲。

火紅的珊瑚恰到好處地表明著她的心跡,上麵鑲嵌的珍珠隨著他的動作鮮活起來,在她的心間跳躍翻滾著。

鬼使神差地,婉襄睜開了眼睛,而後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雍正戀戀不舍地追逐著浪花,但他知道那已經逝去了,於是他也睜開了眼睛。

他仍舊捧著婉襄的臉,聲音之中帶著額外的一種悶,“怎麼了?”

他害怕是她不適,想要為她解決煩難。

婉襄偏過頭去,同小機之上的那一尊觀音像平等地對視著。她普渡不了眾生,卻阻止了愛/欲。

雍正同樣循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卻又在頃刻之間收回來。他的手遮掩了她的目光,讓她的世界轉變為指縫漏儘燭光的方寸之地。

他繼續吻她,更熱烈地。

婉襄心甘情願地將眼中方寸之光也驅趕出去,這世間沒有神怪之力,唯有自身沉淪。

沒有苦澀的藥汁氣息來打擾他們,婉襄亦不知人間歲月漂流多久,他們不約而同地睜開了眼睛,眼中唯有彼此。

雍正忽而問她,“民間是怎樣過臘八節的?”

今日正是臘八。

婉襄想了想,“天色未明之時,嬪妾的母親便會起身,在院中架起一口大鍋,將早已經順便好的八樣吉祥食物放入鍋中開始熬煮。”

清朝時這八樣食材為:陳粳米、新粳米,大黃米、黃小米、紅棗、核桃仁、栗子、鬆仁、福建蓮子,晚膳時他們已經在一起各自用過一碗。

臘月初八是佛成道日,雍正這般虔誠的佛教徒自然很重視。

“待到晨起之時,院中已經可以聞見香味。”

“但這還不是食用的時候,嬪妾會和兄弟姐妹輪流在大鍋旁監視熬煮,到夜晚時候一家人方會圍在鍋旁食粥。”

“其樂融融。”他整理著她微微有些淩亂的發絲,淡淡地評論了一句。

屬於劉婉襄的那些家庭記憶都很美好,“記憶從嬪妾隻是個極小的小女孩開始,一年一年同大鍋比高,如今卻都已離家了。”

雖無千萬裡,紫禁高牆,隔開的也已經是一生一世了。

他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有些突兀地提及了怡親王府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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