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珍視(2 / 2)

鹹福宮,養心殿,她都見她流淚。

“懋嬪娘娘是個怎樣的人?”

“春眠……”雍正好像意外,也好像不意外。

“春眠時最早侍奉朕的,她原是個貞靜溫和的女子。與人為善,但又有些畏懼旁人,大多數時間都安靜地坐在自己屋子裡。”

原來懋嬪的名字叫做“宋春眠”。

“懋”字意有“美好”,那時的懋嬪,在雍正眼中應該是安靜美好的。

“有人的時候做女紅,沒人的時候偷偷地唱一段《桃花扇》,‘無主春飄蕩,風雨梨花摧曉妝……’”

“朕喜歡聽她唱,因為那時候她沒有憂愁。”

《桃花扇》是昆曲名劇,情絲旖旎,細膩溫柔,很符合這個名字。

“烏仁圖和其其格離開之後,她也就再不肯唱了。宮門緊閉,也就是偶爾和寧嬪往來。”

婉襄其實還想問問寧嬪,她總覺得雍正對寧嬪心存芥蒂。

最終還是沒有,隻以手輕撥漣漪,“四哥這樣說,便不怕我吃醋嗎?”

“若是朕這樣想的話,是看輕你。”

他的大手之下翻湧起來的是更洶湧的浪潮,飽含熱意的水珠一滴,一滴,一滴地落在婉襄肩上,脖頸上。

雍正俯下身來想要探查的是那些為玫瑰花瓣遮掩的風光,他的熱意也在婉襄耳畔,“快起來吧,朕有一件禮物送你。”

等婉襄收拾好一切回到勤政親賢殿中的時候,雍正已經又批閱了一會兒奏章了。

相比於之前,龍案上增添的是一副畫軸,想必就是他方才所說的禮物。

奏章隻剩下寥寥數本,他向著婉襄招了招手,又拿起畫軸遞給他,“打開看看吧。”

婉襄先時以為會是他令畫師所繪製的自己的肖像之物,打開卻發覺是一副行樂圖。

畫麵中央是十六之夜所見的鼇山燈,有無數老少兒童在燈下嬉戲。

院落之中老梅不落,亭台樓閣,山石草木,俱都色澤明晰,精巧無比。

最重要的是,婉襄認得這幅畫,是雍正十一月行樂圖中的第一幅,為後世人命名為《正月觀燈》。

是因為她喜歡行樂圖,所以他才送她這一幅麼?

婉襄賞畫,雍正卻在欣賞她。他提醒她,“看得再仔細些。”

她也正有此意,將圖上風光儘數納入係統之中。

她逐漸在畫麵東南角找到了同雍正後世形象相同的藍衣男子,而後……而後有一個披著猩紅大氅,著寶藍色鞋,望著爆竹滿臉笑意的女子。

是……她麼?

她的形象竟然出現在了雍正十一月行樂圖裡?

雍正知道婉襄已在畫中發現了與自己衣飾相同的女子。

“容貌並不依人而畫,你是,朕也是。朕並不想讓後世子孫知道朕真正的樣貌。”

這也是婉襄一直困惑的地方。

“朕不想被人評頭論足。朕之功過落筆於史書之上,任由後人評說,至於旁的,便不必了。”

“你同朕一起出現在這行樂圖上,也會有人一直記得你的。”

他還記得她的“賢妃論”,也記得她說,曆史會記得他,比她更久。

婉襄一時之間百味雜陳,不知道是喜還是悲。

喜的是他這樣的把她放在心上,悲的是她知道,他們最終都沒法超脫出時間的界限。

雍正看出她心中的酸澀意,儘管恐怕誤會,“朕打算做十一月行樂圖,可惜一月當踏青,三月當賞桃花,朕大約都沒有時間能夠陪你。”

怡親王的病勢越來越沉重了,而他肩上擔著這個國家許許多多的重要職能。

他感覺到了不方便,更加感覺到了將要失去的恐懼。

婉襄能夠理解他的恐懼,因為她更知道他的擔心並不是毫無道理的。

她將那幅畫鄭重地收好,“我會天長地久地陪著四哥,年年歲歲,不爭朝夕。十一月行樂圖若是今年不能,便明年、後年,年年繪新圖。”

他站起來,為她披上了自己的披風,而後執起她的手,漫步入月色中。他們要回到九州清晏去休息。

婉襄分明還看見一些沒有批閱完的奏章,“那些都不要緊麼?”

他回答她:“都是各省各地報上來的節婦烈女,依例旌表、撫銀建祠即可,並不需要朕多耗費心神。”

婉襄的腳步停下來,“我能看看嗎?”

雍正像是不明白,但他並沒有拒絕。於是婉襄走回去,隨意拿起了其中一本。

“旌表烈婦,江西建昌縣胡治臣妻範氏,因夫逼賣。守節投繯。直隸元城縣鄭國器妻宋氏,逼嫁不從。赴井完節。”

“旌表河南獲嘉縣烈女、董明緒女董氏。拒奸不汙。被刃殞命。旌表山東濟寧烈婦、白何義妻陳氏。拒奸不汙。投井完節。給銀建訪。入祠致祭如例……”

奏章從她手中滑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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