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雍正自己的兩位皇子,如今還仍然是無爵無祿的光頭阿哥。
讓熹妃如何能夠安枕。
“這個位置天下有誰不想要呢?民間這般婦人便是賢妻良婦,到了天家,就成了大逆罪人不成?”
雍正有片刻沒有說話,隻是將婉襄擁地更緊了些。
到她有些喘不過氣來,輕聲求饒,他才終於放開了她。
語氣之中仍有不滿,“富察氏維護你,你也維護富察氏,就沒有一個人體諒朕。”
婉襄轉過頭去望著他,她是真的有些惱怒了。
這些事實則同她一點關係也無,他莫名其妙地按著她的頭參與其中,好像她也背叛了他,站到了富察氏與四阿哥那邊去一般。
他們對望了片刻,終是雍正先開了口,“這樣硬的脾氣,哪天碰的頭破血流了才知道後悔。”
“碰得過頭破血流了,如今也沒有後悔。”她指的是鹹福宮那次。
就算她沒有能夠救得蘇答應的性命,再來一次,比起袖手旁觀,她也寧肯摔在那台階上頭破血流。
雍正仍然和她對視著,深呼吸了幾次,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後來發覺並不能做到,便從一旁的博古架上取下一本書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寫的都是些什麼臭詩!”
那本書就摔在婉襄腳邊,顯見著是他想要她翻看的。
婉襄彎下腰將這本書撈起來,見那封皮上寫著《樂善堂全集》這五個字。
雍正既然這樣生氣,這本書大約是富察氏今日帶過來請雍正品評的。
婉襄翻開一看,果然見裡麵隻有內容,尚未作序。
這本書是乾隆潛邸時所作詩文的總集,八年年末,五阿哥弘晝、重臣鄂爾泰、張廷玉燈皆會為它做序——就是做個序而已,乾隆是不是真有集郵的癖好?
等到來年,又有朱軾、蔡世遠,十年允祿、允禮、允禧等分彆作序,就是沒有雍正。
婉襄也覺得乾隆的詩寫得並不太妙,聽見雍正這樣罵,心裡不由覺得好笑。
忍著笑翻過了幾頁,到底忍不住,坐在氣惱的雍正身旁大笑起來。
笑得雍正也沒了脾氣,無可奈何地看著她。
好不容易等到婉襄不再笑了,他今日似乎並不忙於批折子,“朕給你看個好東西。”
說完便仍自博古架上取下了一隻胭脂水釉的蓮口瓶,獻寶似地遞給婉襄欣賞。
胭脂水嬌嫩美麗如女子上了胭脂的肌膚,其實婉襄一進門的時候便發覺了。
從前她在故宮工作,胭脂水雖然全盛於雍正、乾隆兩朝,博物院裡的藏品也不多。
這隻蓮口瓶實則是她的老朋友,有一段時間下班之前總要繞過去看一看它。
但它從沒有這樣真實又嶄新地出現在她手中。
從婉襄接觸過的胭脂水藏品來看,胭脂水的顏色範圍其實還是挺廣的。
似這一隻蓮口瓶,通體釉色更接近玫紅,顏色均勻,形態流暢舒展,實是難得的佳品。
雍正一直觀察著婉襄的神色,便知道她喜歡。
“年希堯自管理窯務以來,選料奉造,皆極其精雅。如今終於燒製成功這胭脂水,也算是大功一件。”
“朕打算將這隻瓶子賞給弘皙,等來日再進獻時,朕留一對給你。或者你喜歡什麼形狀,朕令他們特意燒一窯。”
巴不得繼續在熹妃這把火上再添一鍋油。
但婉襄並不能參與到這些事裡,他要立誰為儲君,要封賞哪個子侄,輪不到她來勸諫。
於是她隻是淡淡一笑,將這隻蓮口瓶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小機上,“四哥說這話,倒像是怕我會吃心。”
雍正剛要說話,便忽而止不住地咳嗽起來,想是夏日貪涼,窗子開得太大了些。
婉襄連忙站起來關窗,在這空氣之中感覺到了潮濕的氣息,開始下雨了。
五月初四辛未日,她坐立難安了一日,原來有雨。
她獨自惆悵了片刻,再回到他身旁,獲螢恰端進來一碗湯藥,侍奉雍正喝完。
雨聲漸漸清晰起來,婉襄想要說什麼,悲愴之感盈滿心頭,竟令她被迫地保持了沉默。
在這雜亂的雨聲之中,她終於聽見了有條不紊的腳步聲,湘妃竹簾驟然被掀起來,仍是暴露了來人心中的恐懼。
蘇培盛從來沉穩,即便今日也是如此。
“萬歲爺,怡親王府傳來消息說……說怡親王恐怕已到彌留之際,兆佳福晉已經哭暈過去兩次了。”
“您……您是否要起駕去王府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