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襄的心再一次安定下來,“李貴人,如今誰都不知道今夜真正對你下手的那個人是誰,也就意味著將來或許還會有。”
“你隻有一條路可選,就是將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告訴萬歲爺,我們才是能能夠幫你的人。”
她微微揚了下巴,“你不必懷疑我,我做這一切,不過都是為了崩逝的孝敬皇後娘娘。我早已經知道有人在娘娘窗外說閒話的事了,是烏尤塔告訴我的。”
婉襄拔下了她發髻上那支料石蓮花簪,“這是皇後娘娘的陪嫁,是皇後娘娘臨走之前,托烏尤塔送給我的。”
“你是潛邸舊人,或許能夠識得。”
李貴人望向了婉襄的方向,“懋嬪有兩支……敦肅皇貴妃娘娘有一支……和惠公主有一支……是了,也該輪到你了。”
“我對不起娘娘……”
她壓抑著哭了許久,最後長歎了口氣,“瑰琦是熹貴妃娘娘派來監視我的,她隻是讓我不要亂說話,讓我信奉順天聖母。”
“她們要我相信那些怪力亂神之事,最好變得瘋瘋癲癲的,一個瘋子的話,是沒有人會相信的。這樣也好,至少我就不用死了。”
這樣的李貴人,和婉襄從前的認知並不相符。
“其實你也很聰明。”她感慨了一句。
李貴人輕輕笑了笑,“人為了活下去,總會聰明的。”
“潛邸裡折了太多人了,我至少還是個貴人,至少平平安安地在萬歲爺登極之後又活了十年。”
“瑰琦是熹貴妃給我的人,她隻是要求我不要亂說話而已。”
“那安神湯其實沒有一點效用,她們就是希望我晚上睡不著,而後白日裡多睡,不要見旁人,不要同旁人說話。今日你我談話,瑰琦進來添茶,其實就是這個意思。”
李貴人的思緒漸漸清晰起來,“她們明知道我平日不如何喝安神湯,又為什麼要在安神湯中下毒,殺不死我,隻是讓我受這一場罪?這不合情理。”
是的,從一開始就不合情理。
可若是,下手的那個人,一開始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要毒死李貴人呢?
婉襄的思緒一下子豁然開朗,為什麼今夜之事,就不能是單獨的兩件事呢?
熹貴妃的人隻是希望李貴人不要將她曾聽見有人在皇後窗外談話的那件事傳播出去,因為她或許就是罪魁禍首。
而另一撥人則希望借中毒之事打擊李貴人的精神,使得她再不受熹貴妃的鉗製,讓雍正得知熹貴妃為後位而做的“良苦用心”。
這另一撥人……自然是更心狠手辣的。
婉襄下意識地就想到了種綠……殺人嫁禍這種事,也的確更像是寧嬪的作風。
她應該在雍正麵前將這件事乾脆地揭穿,還是……再等一等?
婉襄正在躊躇之間,李貴人忽而道:“我必須將這件事告訴萬歲爺,隻有這樣我才能是安全的,這樣無論熹貴妃也好,旁人也好,才會覺得我是一顆無用的棋子……”
她撐著虛弱的身體想要起身趿鞋,被婉襄攔下,“如今瑰琦都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即便你說了又如何?”
“此時熹貴妃還在外間,你當著她的麵說這些,就不怕她以後挾私報複嗎?”
這絕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不過是打破了寧嬪和熹貴妃之間的平衡而已,說不定這件事被李貴人叫破,寧嬪巧舌如簧,便連殺人之事也要栽贓到熹貴妃身上了。
“可是我一刻都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了,我要去見萬歲爺……去見萬歲爺……”
李貴人掙紮之下力氣極大,婉襄都差點沒有攔住她。
她已經站在地上,一抬頭恰好望見正朝裡間走來的雍正,頃刻之間就嚇得跪下去。
“萬歲爺……嬪妾……嬪妾……”
雍正隻望向婉襄,“怎麼了?”
婉襄也站起來行禮,“李貴人覺得如今的梧桐院鬼影重重,不敢繼續在這裡待下去,因此想要同嬪妾一起暫且住在萬字房中。”
先保全李貴人這重要的人證。
李貴人抬頭看了婉襄一眼,也反應過來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求萬歲爺開恩……”
雍正不喜歡這樣無序,但也是無可奈何。
“既是如此,便著人收拾屋子吧。”
他望著李貴人憔悴的模樣,想要說什麼,但終究沒有,“小順子,你留下來幫李貴人打點行裝,而後在萬字房中尋一間合適的屋子。”
“太晚了,朕覺得有些累了。婉襄,你先隨朕回去吧。”
今夜沒有月色,他們坐著轎輦回去,一前一後,並沒有同彼此談話。雍正心裡大約很煩躁。
等回到萬字房中,獲螢已經久等了。
“回稟萬歲爺,貴人,今夜小公主房中的一隻五彩耕織圖瓶碎了。”
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