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妃拈了一塊蓮子糕遞給永瑛,他又在大殿中亂跑起來。嘉祥在婉襄懷中看著,也開始蠢蠢欲動。
“還請裕妃娘娘明言。”
“本宮去歲協理六宮之時,就曾聽聞有宮女柳眼梅腮,春心暗動,戀上了紫禁城中的侍衛——自然不是瑰琦,沒有那樣巧。”
“但本宮查驗瑰琦的遺物,倒也的確查到了一隻顯然是做給男子的荷包。上麵繡的紋樣,底下人認出來,乃是澗閣。”
澗閣是圓明園中的一處寺廟園林,乾隆年間名為慈雲普護,位於九州清晏正北部,梧桐院以西,兩景相連。
婉襄恍然大悟,“難怪娘娘忽而以失竊為由搜查了所有澗閣當值侍衛的寢居,如何,是找到線索了麼?”
裕妃一臉高深莫測的神情,“這一點,寧嬪怕是比你更想知道。”
但她究竟沒有在婉襄麵前賣關子,“他們在一個名為方益的侍衛房中找到了一塊女子所用的方帕,雖然沒有繡名字,但上麵繡的紋樣乃是玫瑰花。”
瑰琦,玫瑰之瑰。
“這個方益也是個沒種的,都不必本宮用刑,便將他和瑰琦之間的事全都招了。”
“什麼同鄉之情都是虛的,男女私情才是真,最重要的是,在瑰琦遇害的那一夜,更早的時候,他們曾經見過麵。”
這是很重要的訊息,能確定瑰琦究竟是否是無辜的。
“他說他和瑰琦通常一個月才見一次麵,那一日恰好輪到瑰琦當值,於是她喂李貴人喝了安神湯,就同人換了班,從梧桐院中跑了出來,到澗閣與梧桐院相連的小樹林中同他見麵。”
“說出來都是些穢亂宮闈的惡心事,也不知熹貴妃怎麼識人不清到這個地步。”
原來在婉襄眼中無堅不摧的熹貴妃,也有許多可攻訐之處。
裕妃彆過臉去,似乎是有些說不下去,“事後瑰琦同他說,今日你去見過李貴人,她覺得有些奇怪,要去熹貴妃那裡報信,等著他先出樹林,以免被人撞見。”
“而後的事他就不知道了。原本打算把那塊手帕連通瑰琦其他的東西一同燒了或是丟了,又怕惹出像金魚池那樣的事,因此一直留著。”
若這樣說的話,瑰琦似乎的確是無辜的,並不曾和寧嬪串聯害人。
可話又說回來,若是方益的話為真,除卻再一次證明熹貴妃對李貴人施行的罪孽,與她管束之下的宮禁並不森嚴之外,沒有其他的用處了。
“這些事牽連不到寧嬪。”
“誰說牽連不到?”
裕妃的護甲有一搭沒一搭地落在桌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嘉祥身邊的嬤嬤害人都能牽連到本宮,侍衛與宮女偷/情,這樣大的事,總要有人負責才好。”
婉襄緩慢地開了口,“裕妃娘娘的意思,是要偽造證據?”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你何必這樣驚訝。放心,本宮若是要打這張牌,自然會打得天衣無縫,絕不會被人看穿的。”
吳紮庫氏同樣麵有隱憂,“額娘,這……您有十足的把握麼?若是事不成,可不要牽連了您才是。”
她一麵說,一麵同婉襄打眼色,希望婉襄和她一起繼續勸阻裕妃。
無中生有,栽贓陷害,本也是婉襄所不喜的。
她更希望能找出真正的證據來治寧嬪的罪,而不是通過這種手段。
“若隻是為嘉祥身邊的嬤嬤之事逞一時意氣,嬪妾也覺得大可不必。既然能查出方益來,再查下去也許也能查到彆人,娘娘……”
“這一次她陷害本宮,有你為本宮兜底,那下一次呢?一次兩次也罷了,若是常常牽涉到本宮,萬歲爺總有一日會不信任本宮的。”
“若不信任本宮……”
裕妃望向吳紮庫氏,神情無比嚴厲,“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必須一擊即中,使寧嬪知教訓,絕不敢再向本宮伸手。”
“劉貴人,你也要記得本宮今日的話。”
婉襄一時為裕妃此刻的氣勢所攝,縱然她從前對裕妃的評價那樣高,可今日,她發覺她還是低看了她。
裕妃完全不愧於史書上“性聰慧”這三個字的評價,她甚至是要比她的兒子,五阿哥弘晝更有魄力的。
永瑛和嘉祥終於跑得累了,中間又在地毯上摔了幾次,永瑛一張小臉紅撲撲,這一次他撲進了裕妃懷裡。
“瑪嬤……瑪嬤……糕糕……”
向裕妃討要芙蓉糕吃。
他的額頭上全都是汗水,裕妃耐心地為他擦去了,而後又擦乾淨他手心裡混合著汗水的糕點碎屑。
“永瑛滿了一周歲了,嘉祥也很快便是。白巴月是弘晝的嫡福晉,她膝下的子嗣自然越多越好,如富察氏,已經為弘曆生了三胎了。”
做完這一切,她偏過頭來望著婉襄,“你就不想安心地,為萬歲爺再添一個小皇子?”
隻要有寧嬪在,當然誰都不要想安安心心地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