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襄進一步地壓迫她:“他暫時倒是不會有事,畢竟他還沒能夠指認出那個在他之後進入林中的宮女是誰,不過他膽敢穢亂宮闈,死也不足惜。”
晴蒲的眉心一跳,幾乎又要露出馬腳,旋即一副凶神惡煞的惡鬼姿態,“誰要殺方郎,誰要殺他!”
婉襄忍不住笑起來,仍舊逗她,“便是瑰琦你不被寧嬪的人毒死,同方簡私通,總有一日你們也會一起被處死,他那樣害你,你還為他說話?”
“他也做了厲鬼,豈不是你們正好成雙成對?還怕什麼黑狗血。”
“瑰琦”並沒有察覺到絲毫不對,“成雙成對?劉貴人鳥銅萬歲爺成雙成對,便看不得我們成雙成對了?”
“夠了。”
婉襄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不想再和她虛以委蛇下去了。
瑰琦的那位“方郎”根本就不叫方簡,而晴蒲是不知道的。
若這世上當真有科學解釋不了的事,真正的瑰琦又豈會發覺不了這樣的錯誤?
“晴蒲,有些事你現在不想說,那麼不說也罷。”
婉襄的話音剛落,晴蒲便放棄了裝神弄鬼,開始裝瘋賣傻。
她一下子趴在了地上,開始觀察它們。
“地上的螞蟻……螞蟻和米粒……它們去哪了……它們去哪了……”
分明就在她眼前。
婉襄扶上了桃實的手,作勢欲走,“晴蒲的腦子還是不清楚,我回去之後會跟萬歲爺說,讓他將她發到邊遠之地去做苦役。”
“我還要讓人看著她不準她死,也許她那時候就能清醒過來,說我想聽見的話給我聽了。”
桃實明白婉襄的意思,故意道:“是,萬歲爺最願意聽貴人的話,不過小小一個宮女,還是犯了錯的,自然由得您安排。”
“奴才小時聽人說,寧古塔苦寒,不若就將她送到哪裡去。”
她們一唱一和,已經快要走到門前了,身後的黑暗之中才傳來晴蒲的聲音。
“貴人。”
婉襄緩緩地回過頭去。
“若是奴才隨您去見萬歲爺,之後奴才仍然要到什麼寧古塔之類的地方做苦役,那奴才寧肯此刻就死了,也不會背主。”
一個瘋子說的話不足以取信於人,而再多的藥物也未必能使一個瘋子清醒。
晴蒲看明白了這一點。
但婉襄看透的是另一點,任何人都會先為自己思考,而後再考慮彆人。
“什麼時候能說,不是你說了算的,晴蒲。而是我。”
還沒有到時候。
婉襄沒有再同晴蒲解釋什麼,“你是種綠的繼任者,你應該最清楚她的下場是什麼。”
“不過你放心,你知道的這些事於我有用,你的性命便也是,我會儘力護你周全的。”
“在此之前,你就每天都好好地記著到那一日你應該說的話,這就足夠了。”
靜室重新落了鎖,留下晴蒲在那一片黑暗之中。
桃實又低聲囑咐了那嬤嬤幾句,而後朝著婉襄走過來。
她正抬頭,看著碧藍如洗的天空。
夏日的天空,其實總是這樣藍的。萬裡無雲,像是一塊完整而無雜質的藍寶石。
低頭時眼中都是雕欄畫棟,但它們都太能藏汙納垢,看多了,心裡也就不歡喜了。
桃實陪著婉襄繼續往前走,“貴人好像從一開始就知道晴蒲是在裝傻了,怎麼知道的呢?”
月地雲居在萬字房西北,距離杏花村更遠。
結果分明是好的,晴蒲會是一枚十分有用的棋子,婉襄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在惆悵些什麼。
“若是一個人當真瘋了,是不可能有那樣好的邏輯和能力將那些白飯粒放得那麼筆直的,這分明隻是一個聰明人在裝傻。”
桃實沉思了片刻,又問她:“那貴人既都已經知道晴蒲不過是在裝傻了,為什麼不讓她把做過的惡事都寫下來,或者直接帶著她去見萬歲爺?”
婉襄應該怎樣解釋?
這些事是能將寧嬪置於死地的,可如今並不是她的死期,所以她不能這樣做?
這樣的寧嬪……這樣的寧嬪究竟何以得封妃位,未來等待著婉襄的又會是什麼樣的事。
“貴人,杏花村已到了。”
她隻有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