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倒映在窗欞之上,就像是在看皮影戲。
婉襄到達之後不必通傳,直接進了春雨軒的內室,內室的窗戶倒都洞開著,消散著濃重的藥氣。
劉裕鐸轉身同婉襄行禮,旋即被婉襄免去,她直入主題,“不知寧嬪娘娘今夜所中的是什麼毒,毒物又從何而來?”
他很快回答她的話,“寧嬪娘娘中的是砒/霜之毒,目前尚不清楚毒物是如何入口的,還要檢驗過娘娘用過的食物方能確定。”
寧嬪實在有太多前科,婉襄不得不謹慎一些,“這毒對寧嬪娘娘的身體而言要緊麼,會不會留下什麼病症?”
劉裕鐸搖了搖頭,“此時還不好說。臣方才給寧嬪娘娘催吐,娘娘吐出來的東西不過是些酸水,都沒有什麼食物。”
“若是如此的話,想必食物之中砒/霜的劑量極大,即便催吐及時,也定然會對娘娘的身體造成一定的影響,具體如何,還要等到娘娘醒過來之後才能知道。”
婉襄點了點頭,“請劉太醫先去開方煎藥吧,今日勞煩了。”
“劉貴人言重了,臣實不敢當。如此,便請貴人陪伴寧嬪娘娘片刻,臣即刻便著人送藥過來。”
她目送著他離開,再回頭望向寧嬪。
原本流光溢彩的眼睛此刻緊緊地閉著,眉頭微皺,再無從前半點在她麵前的從容與高傲。
這一次……是否也是苦肉計呢?
且先看看杏花村的人主張是誰下的毒吧。
寧嬪此刻還沒有醒來,問她也是無用,婉襄吩咐房中的宮女好好照拂寧嬪,便轉而回到了明間門的太師椅上坐下。
有宮女奉了茶過來,婉襄是不敢碰杏花村裡的茶水的,也不掩飾她的嫌棄,隻問她:“如今寧嬪身旁管事的宮女是誰?”
而後立刻就有一個綠衣宮女走上前來,“奴才薄縈,是寧嬪娘娘身邊的管事宮女,見過劉貴人。”
寧嬪身邊的宮女倒都喜歡穿綠衣,容貌姣好。
“你先來同我說一說,今日寧嬪都吃了些什麼,剩餘的食物呢?都送去了哪裡。”
薄縈便道:“娘娘向來苦夏,夏日並不怎麼吃東西。今日的送來的膳食都是些七月常見的菜色。”
“早膳時是肥雞絲一品,豬肉片燉白菜一品,肉片燉榆蘑一品,篤鮮茄一品,肉丁豆腐乾醬一盤,並幾品餑餑。”
“晚膳時則是山藥黃燜肉一品,羊肉燉豆腐一品,祭神肉片湯一品,肉絲燉酸菜一品,白煮塞勒片一品,以及三品菜,羊肉絲冬瓜片麵疙瘩湯。”
全是些葷腥的。
本就沒有胃口的人,當然更吃不下去。
熹貴妃仍然把總宮內嬪妃用膳之事,即便自己腹瀉不止,折磨人的心思也不會減少分毫。
“娘娘一見了這些東西就犯惡心,一口都沒有動,便著奴才們將這些東西退回到了禦膳房裡,奴才們依言照做,若是貴人查問禦膳房當差的太監,應當能為娘娘作證。”
“而娘娘今日所用的茶水都是奴才們在茶水房中準備的,如今一切東西都沒有動,奴才著人將茶房上了鎖,以備貴人和萬歲爺查問。”
“除此之外,娘娘便隻嘗了嘗前幾日安貴人送來的,她親手做的七夕巧果。”
薄縈一麵說,一麵有小宮女奉上了一隻食盒,打開給婉襄查看。
“這一隻采芝花籃是我們娘娘今日用過的,因覺得太甜,存放了幾日又失了風味,因此沒有吃完。”
這都是現成的證據,分明是要婉襄查下去,如今牽扯到的是安貴人,往後更不知源頭是誰。
可婉襄也隻能先收下,否則倒顯得是她心裡有鬼。
“桃實,將這盒巧果收好。”
桃實立刻上前,從宮女手中接過來這食盒。
而後婉襄又道:“不知薄縈姑娘能否將茶房的鑰匙暫且交與我保管,今夜時辰已晚了,寧嬪也尚未醒來,我打算明日再行查問。”
薄縈當然也沒有資格決定婉襄的處事方法,她隻是再行了一禮。
“我們娘娘無辜為人下毒,請劉貴人明察秋毫,還娘娘一個公道。”
婉襄在心中冷笑,“我自然會竭儘全力地使人查問這件事,若寧嬪娘娘的確無辜,也沒人能奪了她的公道去。”
薄縈不似晴蒲囂張,也不似種綠那樣八麵玲瓏,一心為主。
但她的氣質反而是更肖似寧嬪本人的,隻是立在那裡不說話,也讓婉襄想起她最初和寧嬪相處的那段時間門。
表麵上一切都正常,理智卻說,這一切都是有問題的。
這一次寧嬪中毒,對她下手的人究竟是不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