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監候 “我能問四哥一個問題嗎?”……(2 / 2)

他也沒有否認,“起初朕以為是緣分,但後來朕就漸漸發現隻是欺騙。而妄圖從一個人身上找到另一個人的痕跡本就是卑劣的,朕與她都是,所以朕疏遠了她。”

婉襄之前和裕妃的猜測沒有錯,那麼現在就出現了一個新的問題,是誰教她模仿敦肅皇貴妃的?

是送她入宮的家裡人,還是另有其人。

“若你清楚地知道你想要的東西可能永遠都得不到,若有人逼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若你心中有恨,如何無愧於心?”

孝敬皇後崩逝之時,寧嬪說的這些話仍然是謎團,圍繞著她的那些未知仍然吸引著婉襄。

今夜隻能探究到這裡了。

雍正新翻開了一本奏章,婉襄本欲脫去,卻被雍正按住了手。

這個角度婉襄很難不看清奏章上的內容,大約雍正自己也有些後悔沒有讓她離開。

“夫毆妻死,審無故殺彆情者,如家無承祀之人,請準留承祀,以枷刑完結……這算是什麼道理?”

“妻子也是人,殺人就該償命,難道禮法規定隻有男子可以承祀,天生就比女子更高等,該於刑/法麵前多一條命,可以看在自己是承祀子的份上隨意殺人麼?”

雍正微微皺了眉,僅是不滿足於她的急躁,“這隻不過是刑部的官員察覺法例有些許問題,所以才上奏要求修改,並不是定例,朕不曾允許,你何必這樣著急?”

就像是雍正八年時候一樣,擺出要和他大吵一架的架勢。

他隨意地舉了一個例子,“若妻子已死,兩人之間已有子女,尚未成年需要人撫育。殺頭倒是容易的事,那兒女由誰來撫養呢?”

婉襄字字鏗鏘,“四哥此言不對。兒女當由國家撫養。跟著一個殺死自己母親的男人生活,又能得到什麼樣的教育,能有什麼樣的未來?”

“若兩人之間沒有子女,妻子已死,又如何還能再讓一個清白女兒家落入這殺妻惡鬼的手中,為他生兒育女?”

“若一族僅剩這樣的一人,想必也是私德不修,已遭天罰之故,這樣的家族,又有什麼存在的必要呢?”

她一連問了三個問題,最後雍正道:“若殺人者不死,則冤死者何申?朕也是這樣想。”

“可‘皇帝’並不是非黑即白的,若是著眼於具體的案件,便可知要從中厘清思路是多麼不容易。”

“朕是皇帝,不能不看重宗廟繼承,也不能不輕視百姓於‘繼祀’一事上的虔誠與瘋狂。”

“殺人者死,實在是件太容易的事,有司緝拿審查,依照律例定罪,擬斬監候,秋後勾準,手起刀落,這個過程說長,其實也不會太長。”

“但承祀之子死,引發的是更劇烈的矛盾,百姓的愚昧和觀念沒有得到徹底的改變,朝廷就不可能從他們那裡獲得理解。”

雍正眉宇之間浮動著的煩躁是明晃晃的。

“一件事如此,件件事如此,積少成多,分明是漢人留下的規矩和禮法,朕這樣的滿族君主隻是稍稍加以改進,便得天下文人口誅筆伐,得百姓一片罵名……”

一味的牢騷是沒有用的,“朕已經曉諭各地官員,於承祀者多加教育,念其職責之重,勿有作奸犯科之舉。”

“即便承祀,也並非定然得以法外開恩,譬如如今殺妻之承祀子也當受枷刑,婉襄,你知道什麼是枷刑嗎?”

《舊唐書》中有記載過,稱“凡囚至,先布械於前示囚,見之魂膽飛越,無不自誣矣。”

沒有具體描述刑具的樣子,但從這描述之中便可見恐怖。

“不思父母宗社,營一己之私者尤為可惡,其若有再犯之跡,朕定不會姑息。”

雍正伸手握住了婉襄的手,隻覺得一片冰涼,“婉襄,若連你也覺得都是朕的錯的話,朕當真就連一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她原來的確十分氣憤,可是他忽而這樣說,就像是在她沸騰的欣賞披上一層霜做的外衣,漸漸地讓她安靜下來,平穩下來。

即便是未來世界科技那般發達的時候,似這樣的事情也不能完全杜絕,女子殺夫和男子殺妻得到的懲罰是完全不一樣的。

社會倒退的現象不是沒有發生過,她一味強求現在,究竟又有什麼用呢?

“我隻是可以理解四哥,但仍然不能理解這法律。”她還是很誠實地回答,希望他也能理解她。

理解一個女子生活在這樣一個朝代的恐懼,不甘,和即便做不了什麼,也永不妥協的心。

“朕能明白你的意思。”

他要給她的是背離自己所屬的朝代的理解。

“還有一件事,你看了大約也會不高興,但朕還是想讓你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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