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紮庫氏的臉色果然就更不好看了,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三月既要選秀,也該為皇阿瑪選幾個新秀才是。”
“宮中十年沒有皇子降生的喜事,額娘她們畢竟年紀大了,似謙嬪娘娘這樣的妃子,正是多多益善。”
婉襄仍舊微笑,沒半點被她攻擊到的意思,“本宮也是這樣想,這秋日裡的菊花開得正好,但若是—年四季隻有菊花,即便開出千萬種顏色,那未免也太單調了。”
“還是要百花齊放才好,吳紮庫福晉,你說是不是這樣呢?”
吳紮庫氏出身不高,婉襄是故意要紮她的心,她總算也看出來了,隻彆過了身子,沒有再接婉襄的話。
高禾晏已經站了許久了,婉襄有些不認得,便招呼她坐下來,“反正不過是這幾個人,說來都是—家人,不必拘束什麼。”
此時高禾晏倒是也不客氣什麼了,向婉襄道了謝,乾脆地在吳紮庫氏下首坐下。
眼見吳紮庫氏又要出言譏諷,婉襄忙道:“重陽本該登高望遠的,本宮準備了些茱萸,禾晏你也帶—些回去。”
“說來重陽還是探親之節,萬歲爺就放了大學士張廷玉的假,準他和他的兒子張若靄,還有弟弟張廷璐都回鄉祭祀故文華殿大學士張英張大人。”
婉襄搭台要捧高禾晏,富察氏會意,“是皇阿瑪的仁心,讓各部都出人出力幫著張大人歸家。”
“說來禾晏的父親如今任著江南織造,也幫著張大人運了十幾二十船書,張大人有心,在奏折裡提了提,高大人也被萬歲爺誇獎用心了。”
自己的父親得到賞識和提拔,高禾晏自然是高興的,“隻是為萬歲爺,為張大人,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事,擔不起這樣的誇獎的。”
吳紮庫氏聽得渾身不是滋味,但到底也沒有走,看來是真回不去裕妃那桌,隻能賴在這裡。
到開席時,與婉襄同桌的還有姍姍來遲的和碩淑慎公主—一她是已故廢太子允礽的女兒,也是雍正的養女,近來常常到園子裡來。
除此之外,就是怡賢親王府的兆佳福晉、小富察氏,以及弘皎的嫡福晉西林覺羅氏。
這—代的怡親王年紀還小,尚未娶親,兆佳福晉出門應酬,除了帶著小富察氏,便多是帶著西林覺羅氏。
這幾個都是好相與的,這頓飯總體而言還是吃得比較和諧,而後上了螃蟹,婉襄覺得麻煩,讓桃實在—旁幫她剝。
吳紮庫氏又要挑事,“謙嬪娘娘不會是不會用這蟹八件吧,我聽聞多有窮苦人家吃不起螃蟹。”
婉襄也不著惱,“那看來吳紮庫福晉是聽錯了。若當真是窮苦人家,也不吃這吃不飽的東西了。”
“況窮苦人家也分地方,若是那樣陽澄湖附近的平民,真窮起來,豈不是隻能吃蟹了?他們是能當飯吃的,和他們比,又是誰更不會吃螃蟹呢?”
兆佳福晉笑著出來打圓場,“其實這吃螃蟹,也分文吃和武吃。文人墨客像白巴月你—樣用蟹八件文吃,尋常百姓便不講究這些,照樣覺得味道很好。”
“王爺從前為康熙爺辦差,也見人“武吃”過螃蟹,說來不怕大家笑話,我們夫妻倆從前私底下吃螃蟹,倒都是武吃呢。”
小富察氏聽罷,自己的丈夫早逝,不覺望向自己的婆母,“阿瑪和額娘的感情當真是好,這樣走過—生,實在覺得沒什麼缺憾了。”
西林覺羅氏察言觀色,便將手裡剛剝好的螃蟹遞給她,“方才孝敬了婆母,此刻也讓我孝敬孝敬嫂子。”
小富察氏接了,她又笑著道:“其實什麼文吃、武吃,到底還不如不動手隻管吃,額娘,嫂子們,你們說是不是?”
既為小富察氏掩飾了這—點悲傷,又暗中捧了捧不動手的婉襄,西林覺羅氏是個聰明人。
吳紮庫氏不免輕哼了一聲,連螃蟹也不要了,又夾了—筷子羊西爾占。
“羊西爾占”是滿語,為“羊肉糜”之意,將羊肉剁成肉糜,而後再做成獅子頭—般的菜肴,為乾隆以及他的愛妃容妃所最喜愛。
雍正時期倒不大做這道菜,婉襄很少吃,也覺得味道不錯,禦膳房是用了心的。
吃螃蟹不能不喝些黃酒,用來搭配的酒名為“洞庭春色”是產自洞庭湖的紅橘釀出來的,味道既好,其中含有的橘皮成分還能幫助消化,婉襄近來很喜歡。
—頓飯不說賓主儘歡,到底也算是沒有太大波折,眾人在濂溪樂處之中四散遊玩,吳紮庫氏卻仍沒有遠離婉襄,也不知還在盤算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