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燈謎其實也不難,但雍正的態度很謹慎,思考片刻之後道:“應當是‘大喜過望’。”
元宵是十五日,十五日為望日,所以沒有錯。
反正無論雍正是否能夠猜出來這答案,於婉襄而言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她拿過來那個骰子,在桌麵上一扔,扔出來六點。
“六月是荷花,‘惟有綠荷紅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懲罰則是為四哥剝一整碗蓮子——這總是懲罰了。”
“嗯。”雍正佯裝同意,“怕是到時手指剝疼了,又要到朕麵前來撒嬌,好像朕多欺負了你似的。”
那一杯奶茶婉襄喝得也很快,讓雍正疑惑,“滿人其他的東西,諸如餑餑一類的食物,朕瞧著你倒都不是很喜歡吃,怎麼就是這樣喜歡奶茶?”
現代人有不喜歡喝奶茶的麼?
不過這時的奶茶和後世的奶茶再做法原料上都還是有很大區彆的。
清代宮廷之中的奶茶都是由光祿寺煮製的,婉襄的份例每日可得牛乳四斤,用四包茶葉。
水是玉泉山水,茶葉是浙江所產的優質黃茶,先將茶磚搗碎,放入鍋中煮沸,而後再加入牛奶,適量的牛油、鹽熬製。
過程中需要不停地翻動著鍋中的液體,使得茶與牛乳充分混合,最後除去茶葉,裝入銀質的奶茶壺中即可。
“從前孝敬皇後在時,每次去探望她,總能得一些奶茶喝,後來也就慢慢地習慣了。一轉眼皇後娘娘也故去兩年了,時間真是快。”
去歲中元,雍正讓翰林院的一個官員汪由敦寫了一篇祭文,讀來叫人數度淚下。
婉襄覺得自己不該提起這些的,便催促雍正,“四哥快出燈謎,怕是今夜一整夜都難不倒我。”
雍正神傷了片刻,旋即道:“也是打一成語,‘元宵同返家。’”
婉襄很快就想到在“望”這個字上做文章,應當是“大喜過望”。
卻有意想要讓雍正贏一次,“實在是想不出來。”
雍正實在太熟悉她,知道她不會是答不上來,便乾脆地扔了骰子,扔出一個“一”,是七月。
也不容婉襄分說,直接喝完了杯中酒,“‘能白更兼黃,無人亦自芳。寸心原不大,容得許多香。’選的詩詞倒都不是大家之語。”
“說到蘭花,朕便想起雍正八年時你為人冤枉,後來朕與你兩人去欣賞鼇山燈的事。”
連婉襄自己都快忘了,那個春夜時她在發髻上簪著的是兩朵蘭花。
那時她也纖弱得就像是那兩朵蘭花,是他給予她養分,讓她在這片土地上茁壯成長起來,也孕育出新的生命。
“四哥從一開始就待我很好。”給予了她無與倫比的信任和愛意。
“這話說得倒像是要分彆,你既說朕待你好,朕倒是要看看你又寫了什麼懲罰給朕。”
他看到那張紙的最後兩行,“是要朕再陪你去看一次螢火蟲?還以為朕這邊的花神杯下全是些金銀珠寶。”
“再帶上嘉祥和弘曕,他還沒有看過,我們四個人一個都不能少。”
她哪有那麼庸俗,但雍正也不過是同她開玩笑。
“該輪到我出題了,聽好了,這題麵是:‘皇上的耳朵’,打一字。”
雍正微微皺了眉,“這題目倒是怪,朕從沒聽過。”
他當然沒聽過,不是誰都敢說的。
又過片刻反應過來,伸出手欲擰婉襄的耳朵,“真是大逆不道,竟然敢罵朕。”
皇帝是真龍天子,那麼皇帝的耳朵也就是龍耳,是一個“聾”字。
婉襄笑著躲開了,自然而然地去擲骰子,得了個“五”,是石榴花。
“‘榴花紅似火,艾葉碧如煙。’是五月之景,要四哥忘記悲傷,也好好欣賞一下五月的風景。”
五月的時候他總是懷念怡賢親王,常常一整個月也不展笑顏。
懷念當然是應當的,於國於私都是。但她還是希望他能過得輕鬆一些,人世苦短。
他們麵對麵坐在含韻齋的長榻上,這樣的位置,他沒法擁抱她。
但雍正還是伸出手來,輕輕撫摸著婉襄的麵龐,將一切柔情都淹沒在這溫柔的撫觸之中。
“四哥還要出燈謎嗎?”
她輕輕地將她的手覆蓋在他手上,問著他這個問題。
雍正笑話她,“猜謎倒是不必了,但不把這些懲罰全都變做朕對你的承諾,你怎麼甘心呢?”
婉襄以為他會繼續,但他卻引導著她站了起來,朝著殿外走去。
“先不必急著猜這些,朕令他們準備了煙花,今年元宵清淨,那兩個搗蛋鬼都睡了,我們先去賞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