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祥被人從後湖之中救上來之後許久, 婉襄坐在含韻齋裡,還在克製不住地發著抖。
獲螢見狀又為她裹上了一層薄毯,但這樣她也並沒有能夠好一些。
餘光望見跪在角落裡的桃實, 她努力地開了口, “桃實, 你起來吧。把當時的情形再同我說一次。”
聞聽此語,桃實更不敢起身了,流著淚膝行至婉襄身旁, 一開口便又落下兩行淚,“娘娘……”
婉襄伸出手去, 輕輕地為她拭去了眼角的淚水,無比明顯地看著自己的手在發抖。
“彆害怕,我不是要治你的罪, 我隻是想知道究竟是誰害了嘉祥。”
午後瞧見畫舫,嘉祥便鬨著要上船玩耍。
裕妃素來很喜歡嘉祥,甚至到了溺愛的程度,又如何會駁嘉祥的意思, 便帶著她上了船。
其他一眾嬪妃, 包括熹貴妃也覺得遊船有趣, 因此便一同去後湖之上遊覽,獲螢怕水,又覺得應該告知婉襄這件事,並沒有跟上船,隻桃實一人是原本就照顧嘉祥的。
此時桃實心中越發愧疚難當,用力地磕下頭去,“娘娘,都是奴才的錯, 都是奴才不好……”
婉襄用力地想要將桃實拉起來,讓她停下這自我傷害的動作,卻發現她自己根本就沒有力氣。
最後還是獲螢上前來,從背後將桃實抱住,才終於將她製止。
發生這樣的事,誰都不希望。獲螢忍不住斥責了桃實一句,“娘娘此時要知道事情是如何發生的,從而找到那個可能的,對小公主下手的人。”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一味地自責還有什麼用?快些把眼淚收起來,把這件事說清楚。”
桃實跟著獲螢做事已久,對她十分信任,此時終於打起精神來跪直了,而後回婉襄的話。
“回娘娘,因那畫舫並不算太寬敞,要上船遊玩的娘娘、福晉們太多,熹貴妃娘娘便說不許宮人們跟著上船。”
熹貴妃這樣要排場,這樣要人服侍的人居然會主動提出不讓宮人跟著,這是第一個疑點。
“奴才之所以能跟上去,也是裕妃娘娘以公主年幼為由替奴材說了情。”
但她又允許桃實跟著,想來並不是針對嘉祥。
若是桃實那片刻之間能謹慎些……也就沒有今日這件事了。
“小公主素來和裕妃娘娘親厚,上船之後便也一直跟著她。後來吳紮庫福晉從船尾走過來和裕妃娘娘說話,小公主就趁著這功夫鑽進了人群裡,一瞬就沒影了。”
“船上都是主子,奴才不敢像小公主一樣亂跑,隻能一邊請她們相讓,一邊找公主的影子。”
這畫舫一共兩層,二層風大,其實人並不多。最後嘉祥是在畫舫的北側落水的,這樣小的孩子要從船上掉下去,比大人其實還要困難。
“桃實,你可知道嘉祥那一側的船邊,都站了哪些人?”
“娘娘福晉們大多生育過,因此怕風,除了小公主之外,二層似乎並沒有什麼人上去。後來小公主和寧嬪娘娘相繼落水,大家亂成了一團,也沒有注意到有什麼人從二樓走下來。”
寧嬪不是意外落水的,她是為了救嘉祥,所以自己跳入後湖之中的。
婉襄也是出事之後才知道,這一個“寧嬪”當真和敦肅皇貴妃一樣有心疾,救人之後力氣衰竭,此時恐怕還昏迷不醒,不知何時才能清醒過來。
婉襄有些看不分明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桃實,這一次船上除你之外沒有一個宮人,全都是主子。”
這無疑增加了找到凶手的難度。
後妃還好,她一個嬪,甚至雍正本人也不能在疑罪未明的時候隨意為難那些外命婦。
婉襄按著椅子的扶手,勉力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
獲螢連忙走過來攙扶她,枯坐也無用,她們一起朝著含韻齋的寢殿走去,去探望沉睡著的嘉祥。
她已經醒過來一次了,把落水時咽下去的湖水全都吐掉了,吃了太醫開的安神方,此時正在休息。
嘉祥平日並不睡在這裡,這裡是婉襄和雍正的床榻。
兩個人翻滾糾纏的空間全部留給一個未滿三歲的孩子,嘉祥在錦被之中簡直小得過分。
睡著的時候小臉也皺在一起,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如何不是?
這樣小的孩子,就因為母親得了他父親的寵愛,就要被人這樣殘忍地傷害。
婉襄向著嘉祥伸出手去,還沒有觸碰到她,她忽而動了動,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額娘。”
在看清床邊的人是婉襄之後,她向著她伸出手,撒嬌要婉襄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