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自負,“朕是天子,難道還有朕給不起的東西不成?”
那倒也不是。
“前幾日因淑慎公主有孕,您賜了她一柄金質的“宜子宜孫”如意,保佑她平安生產。”
淑慎公主的額駙明年一月即去世,這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個孩子,應當也就是曆史上乾隆的三阿哥,永璋的福晉。
“我就想起來,九月裡婉成要成婚,新房之中需要一柄壓被的如意,我可以將您從前送我的一柄金鏨花如意賜給她麼?”
她不想讓雍正為柳記謙和婉成賜婚,但並不代表她這個做姐姐的,在他們成婚的時候也沒有任何表示。
這柄如意是赤金質地,通體鏨刻鏤雕纏枝紋花朵,工藝十分複雜。
如意頭為寶蓋,珍珠為花心,碧璽為花瓣,翡翠為葉片。邊緣處都有圓潤的碧璽、翡翠、珍珠交錯著鑲嵌,用量足有數百顆。
成婚之時,這柄如意最是體麵重要,她想自己賜下去,祝福他們的婚姻,祝福他們福綏綿長,子孫滿堂。
“那又何須用朕賞賜給你的如意賞賜他們,讓內務府再造一柄“宜子宜孫”如意便是了。若為成婚……再添個‘喜’字。”
若是旁人,婉襄當真也不覺得“宜子宜孫”是什麼太好的祝福。兩個人的日子都還沒有過明白,如何“宜子宜孫”?
不過這兩個人一個是她的妹妹,一個是她的祖宗,那還是宜子宜孫吧。
說起來雍正賞賜給淑慎公主的那柄如意,婉襄也是很喜歡的。
這一柄便純然是赤金的,如意身上鏨刻“宜子宜孫”這四個字,若是將來遇見什麼困難,相形之下也更值錢。
說起來,若是曆史上柳家曾經得到過一柄這樣的如意,她卻連聽都沒聽說過,不會是被哪一代的不肖子孫拿去變賣了吧?
雍正抓著弘曕的手,輕輕拍了拍婉襄的頭,“又在想什麼呢?”
婉襄連忙否認,“沒想什麼,在感念我皇上皇恩浩蕩,使庶民儘沾雨露。”
拍他馬屁他又不願意,伸手擰了擰婉襄的麵頰。
恰好嘉祥抓住了一隻螢火蟲,裝在玻璃罐子裡興奮地朝著他們跑過來,見雍正如此,便叉著腰教訓他,“阿瑪又欺負額娘了。”
這一句還不夠,“阿瑪睡覺的時候也欺負額娘,把她壓在……”
婉襄連忙把雍正的手拍掉,捂住了嘉祥的嘴,沒有讓她再說下去。而後將嘉祥抱起來,安穩地坐在自己膝上,看她晃著她的小腿。
才坐下來,嘉祥和弘曕便望著彼此笑,拉了拉小手,嘉祥將她剛剛抓到的螢火蟲展示給弘曕看。
弘曕十分捧場,又發出歡呼激動的聲音,讓嘉祥十分滿足。
弘曕和其他人都十分難以交流,和嘉祥卻沒有障礙,他們一起說了許久的話,雍正和婉襄即便認真聽,也沒法聽懂。
再抬頭望向彼此,縱然是這樣熟悉的麵容,在一起便覺得快樂,他們都笑了笑。
“帶著他們在這裡走一走吧。”
婉襄欣然同意,從長榻上站起來,仍舊抱著嘉祥。
在父母站起來的時候,兩個孩子也要牽著手,讓婉襄和雍正的距離也緊密不可分。
月色之中的荷花有種彆樣的美麗,流螢本就是刻意從有蘆葦水草的地方抓來的,嘉祥撲了那樣久,早就消失了。
他們一直沿著湖岸邊走,又有一處可以入水的台階,夏夜裡不過走這幾步也覺渾身是汗,婉襄將嘉祥放下來,在雍正目光的鼓勵之下脫去了鞋襪,將一雙腳浸到了透涼的湖水裡。
那件事並為對嘉祥造成什麼影響,她仍然親近水。和雍正牽著手,扭著身子也要像婉襄一樣坐在湖邊,把鞋襪都脫去。
周圍很安靜,雍正每次都會讓宮人們給他們最大的空間,不會有人打擾。
所有要做的事好像都做完了,做錯事的人都付出了代價,婉襄的頭不再疼,心裡再也沒有積壓著的心事。
她摘了一片荷葉,倒扣在嘉祥頭上做帽子,弘曕看了也要,便也給他一片。
而後婉襄和嘉祥並肩坐在一起,雍正很快抱著弘曕也如是,這就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日子。
“唱支采蓮曲吧,婉襄。”
婉襄笑起來,低頭望向嘉祥,“唱支采蓮曲吧,嘉祥。”
嘉祥於是就唱起來,“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
還是那首《西洲曲》,已經伴他們走過很漫長的歲月了。
天階夜色涼如水……當回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