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雞頭米口感十分不錯, 雖有桂花與冰糖調味,細嘗之下仍有水生植物的清幽。我嘗著倒比禦膳房精工細做的要好些。”
婉襄就趴在桌上,望著富察氏笑,“到底還是你好, 萬歲爺自小金尊玉貴, 口味被養得刁鑽無比。”
“同樣這般做, 他就覺得不如禦膳房的。氣得我立時就將他的那隻碗拿走了。”
富察氏以手帕掩口笑了笑, “千條舌頭, 萬種味道, 所以說眾口難調麼。”
“前些日子你同我說,京城街市上有好雞頭米, 這就是我令小順子出宮買來的, 還剩了一些, 想著永璉、永璜和蘭牙迭都會愛吃,你拿一些到蓮花館去,我把方子抄給你。”
做這甜湯十分容易, 將冰糖下水煮開, 而後放入剝好的雞頭米, 煮一小會兒即可撈出,而後再下幾多乾桂花,即有秋日香氣。
隻是一點小東西, 富察氏當然承她的情, 婉襄便將目光落在後湖風光之上。
她們此時是在天然圖畫的竹薖樓上, 西山群嵐, 萬壽塔影,四岸風光,無限秋意, 儘在眼底。
孩子們此時也很安靜,永璜在一旁寫師傅布置下來的功課,永璉練字,而嘉祥無人遊戲,也老老實實地同他們一起坐著,翻動著一本《聲律啟蒙》。
看是看不懂的,這孩子太鬨騰,能安靜一會兒也是好事。
而弘曕則和蘭牙迭一起坐在各自額娘懷中,聽著她們說話。
“……倒是也沒想到,雍正九年之後,王爺的後院裡便再沒有格格侍妾有孕。禾晏也還是一樣的沒動靜,倒是一個姓蘇的格格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姓蘇的格格……那就是乾隆的純惠皇貴妃了。
她懷著的這個孩子就是永璋,而後正式進入後宮之後,她還會生下皇六子永瑢,以及皇四女和碩和嘉公主。
純惠皇貴妃雖然有多子女的福氣,但她似乎是有肺部疾病,後世推測為肺結核,同樣傳給了她的兒女。
永璋和和碩和嘉公主都是年少夭折,唯有永瑢福氣好些,活到了四十七歲。但也沒有能夠長命過他的父親。
“添丁是喜事,說來這幾年間都沒有人有喜訊,你的壓力應當也很大。”
富察氏溫婉一笑,“王爺和額娘都沒有什麼要求,我儘了人事,旁的事都隻能聽天命。”
“隻盼著蘇格格這次能順利為王爺誕下一兒半女,往後深宮寂寞,她也好有個依靠。”
富察氏總是願意與人為善。
六月時吳紮庫氏為和親王添了一個女兒,“我聽說吳紮庫氏新生的女兒似乎不大健康?”
她和吳紮庫氏之間簡直是有深仇大恨,當然不會去探望她,也不會過問她的事,反惹了她厭惡。
隻是最近幾次在園中和裕妃偶遇,她看起來都不甚開心,大約就是擔心再有孫輩夭折之事。
其實這時候在哪裡嬰兒的夭折率都不低,吳紮庫氏的永瑛,章佳氏那個未命名的孩子。
寶親王府裡富察氏和富察格格兩個未取名的女兒。
世事雖如此,但落在自己身上總歸是難以承受。婉襄還以為裕妃這樣長壽的人,是什麼都能看開的,但原來也看不開。
“是呢。都快要滿月了,還是小得像隻小貓,連哭起來都沒有多少力氣,也不知道最後能不能養得活。”
“吳紮庫氏作惡多端,可就是要報應,也不應該報應在她的女兒身上。”
富察氏便壓低了聲音,“我聽說 ……小格格一落地,吳紮庫氏見是個女兒,便不大喜歡,也不大傷心。”
“額娘與福晉的態度如此,下麵的人自然都會看人下菜碟,想必也不大用心照顧。”
那麼小的孩子,就被這樣對待。
富察氏微有不滿,“吳紮庫氏若是不想養,倒不如送給我。我是看不得她這樣的。”
雖然婉襄知道在乾隆登基之後不久,這個小格格就會被抱到宮中去撫養,作為乾隆的養女。
但……吳紮庫氏對自己的女兒這般態度,會不會是因為那一日她給她灌藥的時候,說過含冤死去的宮女早雲會投胎到她的女兒身上,所以惹了她厭棄?
“婉襄?”
婉襄胡思亂想了一會兒,不免有些自責,神誌被富察氏喚回來。
“如今已是秋日裡,樓上到底風大。我瞧著永璉的眼睛也是左撇右撇的,寫字並不用心,不如去蓮花館坐坐?”
“這個月十二日就要去訥爾布府邸下定,禾晏已經幫著我把大部分的事情都做完了。定禮之中,梳子、銅盆、都鬥、剪刀之類的也都準備好了,隻還差了簪子頭麵。”
“內務府送了一些過來,不如你陪著我去挑一挑。”
也是積攢文物數量的機會,婉襄欣然答應了,乳娘便將弘曕抱起來,而後一群人前前後後地朝著蓮花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