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聲音消失了, 落在耳中的水聲卻好像突然開始失真起來。顧玠靠在牆壁上,頭微仰著,雙眼緊閉,呼吸聲沒在水聲裡, 發急, 發促。某個瞬間, 他的臉上露出近乎迫人的豔麗與靡頹。
顧玠知道, 徐連還在外麵, 他一向很乖,此刻說不定已經找了個地方安靜地坐下來了,或許還會因為等待的時間太長,而呆呆地朝他這邊望著。不是或許, 是肯定。
無法言喻的感覺混合在當下的情境中, 令他周身情態更甚。
不知道多少次, 空間內幾乎被另一種味道完全占據, 地麵上的積水再度泛起輕微漣漪的時候,身體終於開始朝平和的方向發展。
顧玠的眉在死死地皺緊後, 漸漸舒展開。他的上衣和頭發已經完全被水打濕了, 太過匆忙,他連眼鏡都沒有摘, 鏡麵上也沾了不少水珠。
平日裡不管什麼時候,他總是給人一種過分溫柔的感覺, 眼下七分的溫柔都變成了未經散去的欲態。顧玠摘掉了眼鏡,眼中春潮濫濫,氤氳非常,眼眶邊緣還隱有緋意。
他微微抬眼,隻見玻璃鏡倒映出了他此刻的模樣, 美麗之下,不堪虛掩。
等待了一會兒,確定身體不會再發生像剛才那樣的狀況,顧玠才擰開水龍頭,將兩隻手細細地洗乾淨。指縫裡多餘的東西被溫熱的水衝進了下水道,而後他將剩餘的衣服脫去,簡單地衝了一個澡,用的仍然是冷水。
他在裡麵耽誤了很長時間,徐連在外麵等得有點無聊,試探著又喊了他一聲。隔著一扇門,聽上去格外朦朧。
“哥哥,你洗好了嗎?”
已經一個多小時了,哥哥還沒有出來,徐連抱著對方要換上的衣服,連姿勢都沒有變一下。
突然,浴室的門從裡拉開,顧玠穿著酒店準備的睡袍出來了。
他身上都是潮氣,發梢也還在滴水,儘管特意在裡麵又等了一會兒,但那種經由情|事的感覺還是沒有完全消失。哪怕睡袍穿得一絲不苟,也還是會讓人在看到的時候湧起一陣心悸。
徐連望著顧玠的眼神都有點發直,他無意識將手中的衣服抱緊了些,熨燙平整的布料被他弄出了深淺不一的痕跡。
“哥哥,你怎麼這麼久才出來?”顧玠一步一步朝他走來,徐連其實連自己問了什麼都不知道,話裡也不是抱怨,像在跟人撒嬌。
他眼睛輕眨著,隻瞬間就將顧玠從上到下看遍了,而後視線在顧玠的喉結上停了停,才又重新回到對方的臉上。房間裡開了燈,光線非常充足,徐連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顧玠看上去好像跟平常有些不太一樣。
“酒都醒了嗎?”
顧玠沒有回答徐連的問題,他臉色未變地走到對方身邊,將徐連抱著的衣服拿了過來。衣服在他懷裡抱了太長時間,布料上都殘留了餘溫。
他的動作太過於自然,以至於徐連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眼睛又跟著顧玠的直起身而眨了眨。
這種樣子看上去倒像是酒還沒有完全醒,懵懵懂懂的。
“還是醉的?”
顧玠尾音上揚,視線垂了下去,落在徐連的臉上。他的嗓音有點自然的啞,同時又帶著一股無可避免的情韻。
徐連真的覺得自己好像又醉了,但眼前的人沒有變成兩個,而是非常清晰地站在他的麵前,充滿了他整顆心臟。
他伸了手,拉住了顧玠睡袍的係帶。沒有用多大的力氣,因此也不用擔心會將睡袍拽散開來。
“沒醉。”話是這麼說,可臉已然又開始有點紅了,“哥哥,我來許生日願望了。”
“小連想許什麼願望?”
“哥哥先坐下來。”徐連拉著係帶的手稍微用了點力氣,顧玠的睡袍也就跟著一起動了動,“我先幫你把頭發吹乾,然後再說。”
這是徐連第一次幫顧玠吹頭發,他做得非常謹慎。徐連回想著以往顧玠的動作,一手舉著吹風機,一手插進顧玠濃黑的頭發當中撥弄著。
五指貼著頭皮,或輕或重。
連挑逗都算不上的動作,但在那樣的經曆之後,讓顧玠尤其敏感。不過好在,身體是真的沒有異樣了,並沒有發生什麼。
在頭發吹得差不多了以後,顧玠就握住了徐連的手腕,讓人停了下來。
“差不多了,不用再吹了。”說完,顧玠又站了起來,“我先去把衣服換好。”
顧玠讓人送上來的衣服也是他的,一般這種場合,大家都會專門再另備一套衣服,防止發生意外。
走的時候,他順便將徐連手上的吹風機也一起拿走了,手指與手指之間發生了短暫的接觸。
到浴室後,顧玠先將係統叫醒了。
“檢查一下我的身體還有沒有問題。”
939:“好的,宿主。”
它現在處於半屏蔽狀態,能夠聽到外麵的聲音,但不能看到外麵。因為顧玠還在換衣服,等結束後屏蔽才能徹底解除。
換衣服不需要多長時間,939也已經得出了結果。
“初步判定已經沒有問題了,但這個世界很邪門,建議宿主從現在起到之後的48小時多加注意。”這個世界的意誌是朝魏子矜傾斜的,誰知道它乾不乾人事。
顧玠聽了係統的話沉思了一會兒,“我知道了,多謝。”
“宿主不用客氣~”
知道顧玠已經換完了衣服,係統飄飄蕩蕩地又出來了。
顧玠這回沒有在裡麵過多耽誤時間,他出來的時候看到徐連背對著浴室的門,低著頭也不知道在乾嘛,側臉瞧著非常認真。
這樣看,人又比之前胖了不少。在衝刺高三這樣強度的環境中,徐連不瘦反胖,完全歸功於家裡三個人對他的悉心照顧。
顧玠並不是一味要將人養胖,而是他原本就太瘦,現在隻不過是逐漸向正常水平靠攏。
比起同齡人,徐連還是要顯得單薄。
“在乾嘛?”
“沒、沒有乾嘛。”
聽到顧玠的聲音,徐連連忙轉身,但他忘記將覆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移開了。於是顧玠很容易就知道他剛才一臉認真的樣子是在乾嘛了。
“手腕疼?”
“不是,”反正也被發現了,徐連就沒有再隱瞞,“有點癢癢的。”
癢癢的隻是心理上的感受,徐連說著又讓顧玠坐了下來,而後直接把手遞了過去。
“哥哥再握一下。”
聽他講話的前因後果,不難得出來之所以覺得手腕癢癢的,是因為剛才被顧玠握了一下。
顧玠覺得徐連還是像貓崽多一點,都已經攤開肚皮被人戳了一下,還要再攤開來讓人繼續多戳幾下。他依言握住了徐連的手,兩人原本就有著體型差,這一下就更明顯了。
寬大的手掌將那截腕骨輕易地抓獲其中,溫熱的掌心跟皮膚貼合得不剩一絲縫隙。顧玠握完了手還左右看了下,心裡得出了一個具體數值。
最近有一家珠寶商要跟顧氏合作,先前他給對方定製了幾條手鏈,大小正合適。
他注視的目光過於柔和了,徐連覺得手腕不僅在發癢,還有點麻。
好像他整個人都被顧玠一起抓住了,隨著那隻手收緊的動作,被他攏在了掌心。
“哥哥,你的手好暖。”徐連一點也不知道要退開,反而還目不轉睛地近距離看著顧玠。
說著,他嘴角還抿出了一個好看的笑容。像發酵好的一塊甜麵包,蓬鬆綿軟。
徐連沒有忘記自己的生日願望,念頭一起來,他立刻就變得有些靦腆了。
變化非常明顯,顧玠發現了,所以跟著抬起了頭。
“哥哥之前跟我拉過勾的,什麼都會答應我。”
聽他像是不放心,所以又特意強調了一回,顧玠眼中含笑地點頭幫他又確定了一遍。
“是,我答應過。”
“那你先閉上眼睛。”
“怎麼好像許願的人是我?”
顧玠雖然是這麼說,但他還是閉上了眼睛。他握著徐連的手還沒有放開,於是對方那種輕微的動靜也能一並感覺到。
徐連本來是坐在他身邊的,現在則是一點點地朝他靠近了。
眼睛閉上以後,耳朵就變得格外靈敏。顧玠手中一空,是徐連將自己的手抽走了,緊接著,他的肩膀兩側就多了點重量。
徐連按住了他的肩膀,甚至連臉都跟他湊得非常近,並且還有越來越靠攏的趨勢。
顧玠陡然睜開了眼睛,徐連也剛好停了下來。
“你、你怎麼睜開眼睛了,我還沒有說呢。”看他突然睜開眼睛,徐連的臉幾乎是瞬間就紅了,說出來的話也結結巴巴的。
看他這樣子,顧玠才知道徐連並不是要做什麼。他有些抱歉地重新閉上了眼睛。
“好了,現在小連可以告訴我了。”
被顧玠的動作一打亂,徐連心底組織好的措辭也跟著亂了。
他定定地看了顧玠長長的睫毛一會兒,才找回正確的語言。不過開口之前,卻是又用手將顧玠的眼睛蒙住了。
“我的生日願望是……”徐連緊張得心都在發抖,“哥哥可以親我一下。”
沒有預料到徐連的生日願望竟然會是這個的顧玠眼睛又動了動,徐連的手心能感受到顧玠睫毛的滑動。同樣的願望,以前他跟哥哥提過一次,但那次他心裡什麼都沒有想,而現在的這個索吻,是帶了私人欲望的。
他想要讓哥哥來親自己。他想要在十八歲這天,跟哥哥更親密一些。
徐連對自己喜歡上顧玠這一點並沒有多排斥,甚至很快就接受了。他所有的認知都是後天慢慢學習形成的,同性或是異性戀對他來說區彆不大。
最開始的幾天,他最大的困擾也不過是要怎麼樣才能得到哥哥。為了更好地實現自己的願望,他還去特意研究過。
“除了這個,小連還有什麼彆的願望嗎?”
“沒有了。”
“我知道了。”
知道徐連一時半會應該不會把手拿開,顧玠也沒有要推開對方的意思,一時的亂意過去,他問:“親哪裡?”
在顧玠眼中,徐連會提出這樣的願望並不奇怪,對方一向粘他。而且徐連上次說想好生日願望是什麼的時候,正是對方要親他被他拒絕之後。
顧玠並不覺得徐連要的是一個成人之間的吻。
“親一下臉。”
這話聽上去就很純情,徐連的手也稍微放開了一點勁。
“還要抱我。”
“好,我可以睜開眼睛了嗎?”
“可以了。”
徐連自己往後麵退開了一點,兩個人交纏多時的呼吸也分開了。
顧玠睜眼就看到了他臉上的高興和期待,“要親左邊,還是右邊?”
因為是生日願望,所以顧玠沒有草草對待,而是認真地詢問對方細節。
徐連想了想,一時覺得左邊好,一時又覺得右邊好。
“可以兩邊都親嗎?”本來是貪心的話,但因為他講得太過軟氣,倒隻剩下了可愛。
“可以。”
顧玠此刻表現出來的樣子好像不管徐連提出什麼都會答應。
房間裡隻有他們兩個,說完話後突然陷入了莫名的安靜中。
顧玠沒有急著親對方,而是問他:“要不要先出去看煙花?”
徐連的生日宴除了樓下那一場,顧平還給他另外弄了一個煙花展,就在零點前最後十分鐘,意喻著今天的生日圓滿落幕。
看看時間也應該到了,顧玠之前看過一次演習,很漂亮。
“要。”
“那我們先下去,爸爸媽媽他們等會兒也會過來。”
“哥哥,我們要去哪裡看?”
“旁邊有一個平台,坐電梯上去就可以,在最頂層。”
“給你準備了相機,等會你可以多拍一些照片。”
顧玠帶著徐連出門不久就接到了一通電話,是負責盯著魏子矜的人打來的。聽到那邊說魏子矜曾經上來過,不過又被裴行帶走了,顧玠並不驚訝。
他跟Allen打過招呼,裴行要想對魏子矜做點什麼,今天是最好的機會。如果不是他暗中吩咐過,裴行又怎麼可能輕易進來?
“他們現在去哪裡了?”
“裴行帶魏子矜去了郊區,情緒很不穩定。”
“你們繼續跟著,彆弄出事。”直白說,就是彆讓裴行弄出人命,不過徐連在邊上,顧玠不想讓他知道這些。
又稍微吩咐了幾句話,顧玠就將電話掛斷了。
夜裡十一點多,一輛白色的轎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著。穿著一身名貴西服的魏子矜被綁住了手腳,毫無形象地扔在了後排座位,臉上也不知道在哪裡沾滿了灰塵,還滿是青紫。
在酒店認出裴行的時候,魏子矜企圖讓對方放過自己,並承諾對方,會給他一個容身之地,還會治好他的腿——裴行現在走路都是跛的。誰知道對方聽了他的話後,不僅沒有猶豫,反而還發狠地將他摔倒在地。
“放過我?你們背地裡下黑手的時候有想過放過裴家嗎?”
“我都調查過了,是你們害得我爸我媽進了監獄,還想要置我於死地。你在跟我假惺惺地說什麼,還想讓我另一條腿也被打斷嗎?”
昔日的好友如今反目成仇,裴行說著情緒越來越激動,雙眼泛紅地看著魏子矜。
魏子矜覺得對方像是要從他身上活生生咬下一口肉來,他的大腦在高速旋轉,試圖找到機會逃走。
“裴行,你彆衝動。”眼看裴行從懷裡拿出了一把刀,魏子矜再也無法淡定,再是如何淡漠的人,生死關頭也無法做到麵不改色,魏子矜此刻的模樣看上去甚至有些猙獰醜陋,“有話好好說,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告訴我,還有,難道你不覺得自己能進來很蹊蹺嗎?說不定是顧家在設局……”
身為任務者,魏子矜也並不是完全沒有腦子。至少他在短時間內就發現了其中的端倪,可惜裴行根本就聽不進他說的話。
都已經到這種地步了,對於裴行來說,是顧家在做局也無所謂。他的仇人的確是魏家,如果真是這樣,他還要感謝顧家給了他這個機會。
“原來你也會有害怕的一天。”
裴行麵露嘲諷,魏子矜在他們當中一直都是非常不同的,他們在意的東西魏子矜不在意,好像天生就是高人一等。偶爾投來的視線清冷又孤高,讓人自慚形穢。
這樣一個人,現在卻在他的麵前醜態百出。
裴行看著試圖爬起來的人,上前踢了對方一腳。有些事情要麼不做,一旦做了,心底的念頭就再也克製不住,裴行在動手的刹那,心底生出了一股強烈的快感。
將曾經需要討好的人踩在腳底下,狠狠踐踏,原來這麼痛快。
他們一直在樓梯間,裴行仗著一時半會不會有人發現,將斷腿的恨意都發泄到了魏子矜身上。
魏子矜是真正的天子驕子出身,皮肉矜貴,哪裡經得起他這樣的摧殘。
他知道裴行今天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收手的了,雖然不甘心在顧玠那邊沒有得逞,但想著以對方的秉性,應該也不會隨便和人發生關係,暫時放下了心。被裴行暴力拽進車裡的時候,魏子矜悄悄按了按身上戴著的某個飾品。
魏家的人都有定位係統,一旦發生危險,就可以利用這個通知到家裡。
十一點四十八的時候,顧平為徐連準備的煙花展也已經就緒了。顧玠跟徐連剛走到地方,無數的煙花就在空中綻放了開來,映亮了兩個人的臉龐。
“哇,好漂亮!”
“喜歡嗎?”
“喜歡~”
這並不是徐連第一次看到煙花,過年的時候他就看過了,但那時候沒有現在這麼盛大。一朵又一朵的煙花飛上天空,最後砰然綻開,登高臨望,隻覺得說不出來的壯麗。
在又一朵煙花綻放過後,天空突然出現了生日快樂四個字。同樣是煙花組成的,邊上還綴了一個小小的連字。
徐連雙手扶在欄杆上,看得嘴巴都張大了。
煙花倒映在它的眼中,無數燈火亦是。哢擦一聲,顧玠用鏡頭記錄下了這一幕。
徐連聽到聲音轉過了頭,眼底興奮尚在,又被顧玠拍下了一張。
煙火一直持續了十幾分鐘,零點的時候是最熱烈的。顧平、季嫦以及其他賓客也都在這裡,徐連看到兩人,拉著顧玠主動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