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液自觸手上分泌而出, 均勻地塗抹在了徐連的身上,幫他治愈著新舊不一的傷痕。妖怪的憐惜使得觸手在經過一些比較嚴重的傷口時,會格外地多做停留, 仿佛在安撫著當日受傷疼痛的人。
單薄的衣襟哪裡承受得住如此密集的照顧, 早已不堪地大散開來。隻是目之所及, 觸手將人包裹得密不透風,恐怖不已地糾纏著軀體滑行纏動。
“嗯……”睡夢中的人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輕聲哼了一下。
本應包紮在他手掌上的淺藍手帕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微張的纖細五指被瞬間門漲大的觸手細密包裹, 連手指甲都沒有露出來。身體的每一處好似都被重物壓著,無法動彈。
“不怕, 繼續睡吧。”顧玠伸手撫平徐連皺起的眉, 那點屬於妖怪的恐怖感也被他很好地壓製了下去。
觸手產生的粘液是世間門最好的傷藥,同時輔以妖力催發,能讓徐連更好地吸收,他身上每逢陰雨隆冬時節就會發痛的舊傷正慢慢被治愈。
至於新傷,內裡也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顧玠不欲讓徐連醒來害怕, 特地為他保留了原本的傷痕。這些表麵上的傷痕會隨著時間門過去,正常的消失。
他做得非常細致, 可仍舊掩蓋不了觸手對徐連的偏愛。頸後那片發紅的皮膚在恢複如初後,又一次變成了原來的模樣。
顧玠的神情始終摻著淡淡的溫雅之態,隻是在觸手感覺到什麼的時候, 麵上才浮現出一抹頓意。
“抱歉。”
他向已經熟睡了的人低聲道。
長夜漫漫, 顧玠一直不曾離開過徐連身邊,妖怪是不需要睡眠的。
觸手在將徐連身上的傷都治得差不多了後就收了回去,不過徐連的腿間門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就一直沒有觸手靠近。並且觸手在收回去的時候,也小心地保持了距離。
這些部位原本就是不應該輕易靠近的,隻是妖怪的頭腦裡沒有世俗的觀念。
從變成妖怪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不算是人類了。因此顧玠才沒有第一時間門避免開來,直到觸手因為遊走時無意蹭過,顧玠才有所意識。
原本,這個世界裡徐連的身體構造就跟正常人不太相同,當然要更加注意。
觸手在離開徐連的身體後並沒有收回去,而是順便將對方的衣服又穿好了,接著把他重新轉過來,擺成正麵向上非常健康的睡姿。半夜徐連想翻身,才轉了一半過去,就又立刻被觸手按了回來。
妖怪似乎很喜歡跟愛人玩這樣的遊戲,甚至會縱容著對方動,以期能肆無忌憚地圈住他的四肢。不過每次停留的時間門都不是太長。
黑暗當中,顧玠能看到徐連的臉色要比之前好了許多,隻是浮了點不自然的紅。
正值夏日,方才給他治傷的時候觸手又糾纏太密,才會如此。
“沒關係,以後誰都不敢再欺負你了。”溫柔的喟歎響落在徐連的耳邊,又好像由此打進了他的靈魂當中。
天色將明,顧玠才收回了圍擠在床上的觸手,身影從木屋當中消失。
顧府管事一大早就出門去辦他交代的事情了,中間門回來過一趟,給顧玠帶來了十八九位青年壯漢。
“公子,這些都是城中修整屋宇的好手,各個都有一把力氣。”
這些人看上去麵容精神,是管事特地找來的。
以公子的身份,既然吩咐修整,肯定不會隻是換換木頭,修修屋梁這麼簡單。因此除了人以外,管事還備好了修建房屋的材料。
他考慮得很周到,顧玠在給父母請過安後就帶上這群人去了城郊。
如今顧玠回來,顧侍郎跟夫人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晨起來,還特意換上了一身新衣裳。得知他想幫徐連,兩人也不反對,從前他們就對顧玠寵愛有加,如今大難不死,顧玠就算是說要天上的月亮,他們都會想方設法地滿足。
隻是心裡到底有些陰影,顧玠出門的時候,顧侍郎特地找了幾個身手不凡的人跟著他一起出去。
城郊木屋內,徐連幾乎是被柔和的妖力浸泡了一晚上,整個人前所未有的放鬆。
因此直到顧玠離開都有一會兒了,他也沒有醒過來。
木屋除了門,就隻有一扇窗戶,並不是對著床榻,故而外麵太陽已經升起很高了,徐連才意識到自己睡了很長時間門。
他揉了揉眼睛,昨晚被觸手蹭掉的手帕又被顧玠重新係好了。臉頰被一陣柔軟擦過,令他緩緩停了下來,而後將這隻手放到了眼前,左右看了很長時間門才放下。
公子給他的手帕還在。
公子說他今天還會過來。
這兩點讓徐連的臉上一下子就露出了帶了些軟氣的笑容,眼裡還有幾分不自知的滿足和期待。
“徐、連,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徐連了。”他甚至還有幾分傻意地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隻是隨即他就想到,公子要來,他得趕緊起來。
然而剛才沒注意到,現在徐連才發現他渾身上下都酸軟無力,手根本就撐不住力。他不僅沒有起來,反而又跌回了原處。
顧玠是從根上把徐連的毛病拔除了的,自然也會留下輕微的後遺症,過個一兩天就會好了。
不過在這一兩天內,徐連會覺得比平時要虛弱一點。並不會影響到他的日常,剛才徐連隻是沒有意識到才會如此。
徐連不知內情,還以為是自己太過放鬆導致的。
周沅並不是每時每刻都要讓他扮作顧玠的,對方有時也會給他放假。徐連平日裡緊繃的神經就會在這個時候鬆懈下來,與此同時,往日裡身體上不曾察覺到的不適也都一一體現了出來。這是很正常的。
徐連沒有多想,在床上又躺了一會兒後,堅持著起來了。
除了昨天那一身外,他沒有什麼得體的衣服,想著要見公子,他又將褪下後就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重新穿在了身上。又去了水邊洗了個臉,順便整理了一下頭發。
家裡沒有住過人,一些日常要用到的東西一概沒有,徐連找不到梳子,就先用手代替了。
儘管河邊離木屋並不遠,但他還是將顧玠交給他的銀子隨身帶著。
顧玠帶著人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徐連正對了太陽坐在木屋前,一副望穿秋水的樣子。
又因為渾身乏力,看上去軟綿綿的。像是剛剛被主人從外麵抱回家,洗乾淨放在軟榻上的流浪小貓。
一看到他的身影,徐連就立刻站了起來。但他起得有點猛,身體晃了兩下。
就是這樣了,還不忘記跟他打招呼:“公子,你來了!”
“答應過你要來的,自然不會食言。”
很正常的一句話,但徐連還是忍不住高興,好像連頭發絲都浸泡在了愉悅當中。
可他在顧玠麵前仍舊局促,甚至不知道要如何再開口。顧玠太過明亮,他在他麵前總是自慚形穢。
“這些人都是來幫你修整房屋的,快的話明天晚上差不多就能做完了。”
顧玠指著身後帶來的人,跟徐連介紹道。
“不過今天晚上有點麻煩,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跟我一起回顧府。”
隻是修整一間門木屋,根本就用不到這些人,也用不了那麼長的時間門,顧玠明顯是要給徐連推倒重砌。
他甚至還指揮著工匠們,在空地上大致圈了個範圍,讓他們照著自己的要求來。
“這是讓家裡的廚子特意給你做的早飯,趁熱先吃。”
說完,顧玠從手下人那裡接過一個食盒,拎著就走進了木屋。他看上去比徐連還要像這裡的主人,因此直到顧玠安排完畢,徐連才回過神。
“公子,這樣是不是不妥?”
“哪裡不妥?”
顧玠已經在將食盒裡的菜肴端出來了,每道菜做得都很精致,有些就算是在周家,徐連都沒有見過。
“小奴……”徐連下意識又要叫自己小奴,顧玠看了他一眼,對方才立即收住了口,不過頭低得更深了,“我不值得公子這樣做。”
在徐連心中,他身份低賤,又是一個不男不女的怪物,根本就不值得顧玠對他這麼好。
像他這樣的人,隻會成為顧玠的汙點。
食盒裡的菜有點多,是兩人份的,顧玠打算陪徐連一起用餐。
他看到對方身上自厭的情緒,於是開口:“叫他們過來,並不單單是要給你修整房屋,我看這裡風水很好,預備另外修幾間門學舍,再聘請幾位先生。”
徐連從這一片荒蕪的景色裡並不能看出風水究竟好不好,但顧玠這樣說,他也就相信了。
公子見多識廣,定然知道許多他不知道的東西。徐連隻是對後麵的學舍有些疑惑。
“雖然聖上當年給我賜過官職,但我失蹤了三年,再去也不合適,況且那個職位現在已經有了人。我考慮了一番,決定等三年後再考一次,重進仕途。”
“在這期間門,我打算開辦一個學堂,就在你這裡。”
以顧玠的身份,開辦學堂成為師長是綽綽有餘的。不過他的話隻說了一半,另外一半事關徐連。
邱嘉那裡應該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和下落,等到核實以後,一定會有所行動。與其在暗中,不如由他提供一個機會,讓徐連能夠正大光明地學習。
而且,徐連也需要一個機會去融入正常群體當中。
“那,公子也會教其他人嗎?”
聽完顧玠的話,徐連好像隻抓到了這一個重點。問話的時候就連身體都情不自禁地向前傾了點,一雙烏黑的眼睛裡滿是在意。
他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但實際上一眼就能被看出來。
“不,我隻教你一個人。等學舍蓋好後,我會聘請幾個先生回來。”
推倒重砌的木屋到時會做成比現在大幾倍,三麵開窗,顧玠指著其中一麵牆道:“學舍就建在那個方向,這裡會有膳堂,旁邊的空地可以用來鍛煉身體。”
隨著他的描述,徐連好像真的已經看到了學舍建好的模樣,臉上帶了些向往出來。同時心底裡還因為顧玠那句隻教他,產生了隱秘又可恥的高興。
知道顧玠並不是一味要幫他後,徐連才算是放了心,他沒有再提什麼值不值得的話。
食盒裡的菜都已經被拿出來了,徐連做慣了伺候人的活兒,又有心想要在顧玠麵前表現,便要接過筷子,給顧玠擺好。
“不用,你陪我一起坐下來吃飯。”
“可是……”
“我不是周沅,你跟我之間門是平等的,不需要伺候我,也不需要拿我當主子對待。小連,我們是朋友。”
說著,顧玠就在徐連有些手足無措,看上去像要哭了的表情中將人拉著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