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逢月彎腰,盯著缸裡的魚看了半分鐘,手扶著水缸:“每隔兩個小時把這些魚清出去,換一批新的進來,不能超過兩個小時。”
管家知道他們是先生不遠萬裡請回來的貴客,自然是什麼都答應。
記下這件事,他問:“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對於這麼上道的人,楚逢月心生好感。
“帶我去見見你們夫人。”
戈獁先生臉上有灰白之氣,他自己卻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問題肯定是出在家眷身上。
而和他最親密有最直接聯係的就是他的太太。
管家有些猶豫,見女人麵露不耐,才解釋道:“夫人……精神狀況有些不好。”
楚逢月和洛觀對視一眼,後者柔聲道:“沒關係,我們就是看看她,不會有其它舉動的。”
這件事管家不敢擅作決定,還是給先生打電話詢問,得到許可後才帶他們去到這座彆墅的最頂端。
胖驢友小聲嘀咕了句:“這十幾層的彆墅在我老家批都批不下來。”
沒彆的原因,單純就是限高,一般都是小兩層。
瘦驢友不鹹不淡看了他一眼:“你老家基本上都是平房。”
也就一大爺占了胖驢友家那塊地建了個兩層的彆墅。
胖驢友揉揉鼻子,嘿嘿笑道:“沒辦法,窮嘛,哪天你帶我去你老家見識見識?”
瘦驢友往旁邊一挪,沒搭理他。
到了頂層,管家先出去按著電梯,等他們都出來之後,猶豫道:“夫人在最裡麵那間房,小姐在這邊。”
他指了個方向。
楚逢月一看,戈獁太太的房間在左邊最裡側,而戈獁小姐的房間則是在右邊最裡側,像是故意隔開的。
心裡帶著疑惑,她看了眼洛觀。
小道長反手握住身後背著的青銅劍柄,朝她頷首。
這裡的氣場太不對了,從剛出電梯就能感覺到深入骨髓的冷,陰寒之氣太重。
有問題!
辛奈他們不知道這些,隻覺得冷,哪怕是穿了兩件套的西裝還是冷。
按理來說不應該,他們以前訓練就有抗寒的,就連胖驢友這種皮糙肉厚的都在搓手臂。
“你們走廊是不是開空調了啊?大戶人家就是有錢,這天也不熱搞得跟太平間一樣……”
楚逢月瞥他一眼,這人才停止碎碎念。
通過管家在旁邊解釋,她了解了一些情況,比如戈獁太太是在半個月前參加晚宴後回來才開始發狂的,而且她癲狂的原因還和戈獁小姐有關。
隻要和女兒接觸,或者看到她,戈獁太太就像是看了什麼恐怖的東西,嘴裡嚷嚷著要殺了她。
而戈獁小姐的症狀也好不到哪去,她抱著爸爸和哥哥哭,說媽媽是會吃人的怪物。
這段時間戈獁先生找了不少人來看,都無濟於事,甚至有人說戈獁太太惹了神怒,所以神罰降臨。
戈獁先生焦頭爛額,在這半個月的時間內,沒有讓她出席任何宴會。
而作為戈獁家族的長媳,這樣顯然是極為不合理的,所有人都看出了他家的反常。
戈獁家族的族長,也就是戈獁先生的父親,現在對這件事很關注,再三試探兒子。
戈獁先生家內鬥嚴重,長子更是豎起來讓人打的靶子,哪怕是麵對父親他都不敢出錯。
隻能說太太病了,在家養身體,外麵的謠言都是無稽之談。
管家拿出鑰匙,打開房門,小聲道:“今晚戈獁家族有個重要宴會,太太如果不能出席,先生將會陷入艱難的境地。”
家族裡多少競爭對手在虎視眈眈盯著他,希望他行差踏錯,希望他下台。
洛觀問:“所以你家夫人是在宴會上被人算計了?如果她和小姐不出現在同一個場合,還會發狂嗎?”
管家怔住了,這個他們倒是沒有實施過,因為太太一整天下來很少有安靜的時候。
洛觀懂了,他順著門縫看過去,裡麵是一片漆黑。
管家站在門口,用南洋語恭敬道:“太太,先生請來的客人想要向您問好。”
裡麵沒有傳來聲音,他無奈道:“太太可能在休息。”
在他想要重新關上門時,楚逢月抬手按住門頁,對他說:“你先下去跟戈獁先生說一下,我們過會兒再來吃飯。”
知道她這是要支開自己的意思,管家有些猶豫。
他不確定這群貴客會不會對太太造成傷害,可先生說一切聽這位美麗的小姐吩咐。
“我現在就去。”他深深看了幾人一眼,彎腰行禮後退出走廊,進了電梯。
在楚逢月抬腳進房間時,辛奈和小格一左一右站在門口,胖驢友和瘦驢友隨她進去。
洛觀把青銅劍抽了出來,單手握著。
“啪嗒——”楚逢月按下牆上的凸起,燈光傾斜下來,照亮客廳。
這是一個套房,有客廳和單獨的房間衛浴,看麵積應該還帶有衣帽間和影音室。
他們進來時也發出不小的聲響,可房間裡的戈獁太太並沒有出聲。
掃視一圈沒有在客廳看到這位戈獁家族的長媳,楚逢月瞥了眼開了一條縫的臥室門,在她要進去時,被一隻胳膊攔住。
“楚小姐,我來。”胖驢友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不然小道長不會一臉如臨大敵的模樣。
樓下,管家正要和先生轉達那位東方來的美麗女士的話,看到家族另外一位先生帶著妻子進了客廳,他選擇閉嘴。
“大哥。”來的不是彆人,正是戈獁的同胞弟弟,獁紮。
他穿的是一身粉色西裝,看起來比戈獁年輕十歲,頭發也都梳在腦後。
要是胖驢友在這,一定會說一句油頭粉麵,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東西。
身穿藍色魚尾裙的妻子挽著他的手臂,禮貌問好:“大哥。”
看到他們,原本眉間帶有憂鬱之色的戈獁先生收斂情緒,抬手示意他們自己坐。
獁紮四處看了看,隨口問道:“大嫂不在家嗎?”
戈獁先生不動聲色:“瑞晗身體不適,在樓上靜養。”
獁紮的妻子麵露擔憂之色,鬆開挽著丈夫的手,起身道:“我去看望一下大嫂吧。”
戈獁朝管家使了個眼色,他立馬會意,走過去攔住她:“獁紮太太,醫生說太太不宜見客,請您見諒。”
被他攔住,獁紮太太有些氣惱,見大哥沒有說話,隻好重新坐回丈夫身邊。
他們和戈獁是一母同胞,明爭暗鬥都是桌麵下的時,麵對麵還是要有基本的禮數。
不能做的太過分。
獁紮也無可奈何,不過還是繼續試探:“大哥,今天是家族重要的宴會,大嫂真的不能出席嗎?父親一定會不開心的。”
“這件事我會和父親說清楚,”戈獁先生接過傭人端來的咖啡,喝了一口,放在茶幾上,目光如刃看向弟弟,“是你自己要來的,還是獁哈讓你來的?”
目前和他競爭最凶的就是獁哈,其餘兄弟要麼站隊,要麼坐山觀虎鬥。
也有人打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心思,可戈獁這個長子手裡的產業太多,而獁哈深得父親的疼愛,這兩個都是硬茬。
很難撿到什麼便宜。
“大哥,”被看穿了,獁紮卻一點都沒有心虛,他隨意往後一靠,沒個正形,“大嫂已經半個月沒有出席任何活動了,外界對這件事也議論紛紛。”
“如果這次宴會大嫂還不參加,恐怕外界的輿論也壓不下來。”
輿論哪裡來的?還不是戈獁家族某些彆有用心的散布出去的?
戈獁族長也是狠心,穩坐釣魚台,任由兒子們鬥,他不偏向任何一個兒子,隻要結果。
誰笑到最後,從內鬥中出頭,就證明他有能力接掌戈獁家族。
戈獁先生沒有說話,他知道弟弟說的是實話,父親最近經常詢問瑞晗的狀態,說如果沒有臥床不起,就一定要要出席宴會。
而這次的宴會確實有些與眾不同。
是戈獁家族的長孫也就是獁哈兒子的訂婚宴。
“大哥,大嫂不會真的被人下了降頭吧?”獁紮往前傾身,盯著他大哥的眼睛:“如果是這樣,我們該請巫師了。”
“還是說你已經請過,但依舊破解不了?”
麵對他的咄咄相逼,戈獁先生麵露不悅:“獁紮,弄清楚你的身份,誰允許你在我麵前這樣說話的?”
“大哥。”獁紮太太辯解道:“我們也是關心您和大嫂,如果真的沒事,那我們今晚一起去參加宴會,也可以讓想趁亂生事的人打消念頭。”
“這對您來說並不是難事,如果大嫂真的沒事的話。”
最後這句就篤定了她確認瑞晗已經出了事,而戈獁一直瞞著。
瑞晗背後也有家族,這種事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戈獁先生不滿地看向這夫妻倆,心裡也有些懊惱。
為什麼以前沒看出來,獁紮早已站到獁哈那個陣營去了。
見他一臉為難,獁紮太太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大哥……”
不等她說完,電梯門打開,身穿深紫色抹胸禮服的貴婦款款而出。
管家下意識回頭,動了動嘴唇,滿臉訝異。
“太太。”他趕緊迎上去,恭敬行禮。
貴婦矜持頷首,她脖頸間佩戴價格高昂的珠寶,看起來雍容華貴。
走到丈夫麵前,她伸手。
戈獁先生愣了一下,握住妻子的手,扶著她坐下。
看到她,所有人心裡都掀起驚濤駭浪。
獁紮夫婦的驚詫和不敢置信寫在臉上,而戈獁先生雖然表麵平靜,實際上握著妻子的手在不斷收緊。
“獁紮,看到我很驚訝嗎?”貴婦緩緩開口,視線停留在對麵的夫妻身上。
“……”
“大嫂。”還是獁紮太太先回過神來,笑比哭還難看,“聽說您最近身體不太好,我們順道過來問問,今晚的宴會您還能出席嗎?”
“獁哈的兒子訂婚,作為獁紮家族的長媳,我當然該出席,在主位接受賓客們的來賀。”
戈獁太太緩緩勾起唇角:“現在距離訂婚宴還有兩個小時,你們要繼續在這裡等嗎?”
看了眼管家:“給獁紮太太沏一杯她愛喝的東國紅茶。”
“不用了。”獁紮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他牽著妻子起身,“確認您會參加宴會,我們很高興,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晚宴見。”
說完,他拉著女人的手匆匆離開,背影頗有幾分狼狽。
穿著高跟鞋的獁紮太太因為禮服限製,步子有些邁不開,幾乎是被丈夫拖著走的。
“……”看了看旁邊的妻子,戈獁先生忽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這半個月發生太多事了,如今能手牽手安穩坐著,他有些恍惚。
等弟弟弟媳離開後,戈獁太太疲憊道:“楚小姐,您出來吧。”
戈獁先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一仰頭,楚逢月就站在樓梯轉角處,目光漆黑幽冷。
“楚小姐。”他連忙站起來,詢問道:“瑞晗她……”
“暫時解決不了。”楚逢月扶著白玉扶手,緩緩而下,她說:“夫人中了巫術。”
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戈獁先生還是麵具慍色。
“是獁哈做的,他處心積慮就是為了讓瑞晗不能出席訂婚宴,讓我在父親那裡留下隱患。”
楚逢月不知道他們家族這些彎彎繞,也不想管,她走到沙發邊坐下:“今晚的宴會我必須和夫人一同出席。”
瑞晗隻要離開她一十米內就會失控,她身上的巫術全靠楚逢月鎮壓著,而且紫色的晚禮服裡還貼身攜帶一張明黃的符紙。
想也沒想,戈獁先生立刻應了。
“小道長他們……”男人看向她身後,眼中帶著疑問。
洛觀和楚逢月幾乎是如影隨形,他現在沒下來難道是有其它的事?
“戈獁小姐那邊有些棘手,他在處理。”楚逢月雲淡風輕道:“戈獁太太和戈獁小姐都中了巫術,戈獁小姐的情況比夫人更嚴重。”
戈獁先生原本是有些焦躁的,可見她語氣平常,下意識覺得這事她能處理的了,心態也緩和下來。
“麻煩您了。”他深深鞠躬。
而戈獁太太本來想問問女兒的情況,見丈夫沒說話,也就作罷,可緊緊抓著裙擺的手泄露了她的擔心。
楚逢月搖頭,在這裡隨便吃了點東西墊墊肚子,晚上七點隨同戈獁夫婦去宴會。
宴會的地點在戈獁家族的城堡,也就是戈獁族長居住的地方,等戈獁繼任新的族長,他也會住進這裡。
戈獁的兒子陪同在老先生身邊,聽到不遠處的交談,眼底帶著明顯的憂慮。
媽媽的狀態他知道,不可能出席這次宴會,而叔叔獁哈一家幸災樂禍的表情都寫在臉上。
其餘人也都在看戲,這麼多年,盯著戈獁家族長子的人越來越多,他們不能出一點差錯。
剛才就連舅舅也來問,媽媽是不是被下降頭了,他當然隻能否認。
見他心不在焉,老先生放下紅酒杯。
“你父親還沒來?”
“可能是有事耽誤了,我打電話問一下。”戈獁少爺心裡壓根沒有底,他不知道父親待會兒該怎麼應對這樣的場麵。
所有人都在期待看他家的笑話,戈獁家族的長媳被人下了降頭至今無解,說出去都是貽笑大方。
老先生點頭:“去吧。”
戈獁少爺仔細觀察爺爺的神色,在他臉上看不出喜怒,隻好作罷。
他掏出手機往外走,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打電話,以免隔牆有耳。
剛跨出宴客廳,就看到攜手而來的父母。
他呆愣愣地看著爸媽,許久沒有動作。
戈獁先生沉聲道:“彆站在這裡,先進去。”
戈獁少爺回神,一臉麻木地跟在父母身後,看到他們旁邊還有個美貌的妙齡女郎,目光發直。
這是……怎麼回事?
戈獁先生和戈獁太太一出現就吸引了全場的注意,而獁哈臉色尤為不虞。
他心裡痛罵——
廢物!都是廢物!
原本議論紛紛的人都收了聲,老先生又端起酒杯,神色舒展,和旁邊其他家族的族長聊天。
看到這個場景,楚逢月就知道那個獁紮沒有把瑞晗參加晚宴的事告訴他們,甚至連獁哈都沒有說。
這戈獁家族還真是勾心鬥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