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饒是司靜航這種平時喜怒不形於色的人,看了這些事,也忍不住怒火攻心。
寫這些事的人名叫餘昭義,應該就是那位跳入河中的銀衣少年。
餘昭義本是京郊人。
他的父親餘成也算是個名人,有一手斷玉識玉的好本事。
靠著餘父的這手本事,掙得了家財巨萬,還收藏了不少來自全朝各地的珍稀寶玉。
本來餘父在中年之後,就已經不再做生意,而是在自家田莊裡,教養兒女,寄情山水,自得其樂。
誰能料到,突然有一日,不知哪裡來的強盜,將餘家滿門二十餘口屠殺殆儘,隻留下了一個活口,即餘昭義這個最小的兒子,當年不過才四五歲。
而強盜留下一個活口也不是惻隱之心發作,而是見這小兒長相俊俏,賣出去倒也能發筆小財。
於是餘昭義就流落到了這個長樂雜耍班子裡。
班主給他起了個名字,叫銀哥兒,從小訓練教習,十年後,終於成了長樂雜耍班的台柱之一。
長樂雜耍班這些年是在好幾座大城裡遊走,哪個地方掙的銀子多就多呆段時日,班中許多像餘昭義這樣的少年男女,都是打小就買來教養,有那機靈聰明運氣又不壞的,的確是能學會那些花巧動作,至於學不成不小心摔跌而死的,那也就隻能怨自己命不好了。
餘昭義成了台柱子,手頭上能用的零花錢就多了,而且活動也有些自由。
當年全家被滅時,他年紀雖小,卻還能清楚地記得家中的種種。
他苦練技藝,也是心裡存著查明真相,為全家報仇的念頭。
隻可惜近十年過去了,還是沒什麼頭緒。
直到半年前,這個班子來到了京城。
江湖賣藝,本就是下九流,他們這個班子又有不少美貌少年少女,自然也少不了賣身陪客這種齷齪事。
不過他們這些台柱子培養不易,不比尋常美貌倡優,因此那班主開價很高,不是當地富豪也出不起那些銀子。
尤其是未□□的苗子,那更是奇貨可居,不撈個上百兩銀子班主是不乾的。
這次來到了京城,還未開始表演掙錢,他就被班主送到了一處高門宅院之中。
他在班子裡這些年,聽的多也見的多,原本倒有心理準備,因此也沒有反抗。
沒想到這回的金主,竟然是牛相之子!
牛相之子,是京中有名的紈絝,三十餘歲,大腹便便,文不成武不就,靠著父蔭,有個監生的名頭,娶妻也是名門之女,成親後,五年隻得一女,為子嗣又娶了兩妾,才算又生了一個兒子,自此後這位牛公子雖在外花天酒地,倒是不再往屋裡放女人,京中後宅中婦人閒談起來,都說這位牛公子雖然紈絝,但好歹沒有把香的臭的拉回自家來……
其實她們都誤會了。
牛公子好的,壓根不是那一口。
牛公子得了新寵,很是新鮮了幾天,什麼金銀飾物,綢緞衣料,補品香藥,如同不要錢般地隨手賞賜。
銀哥兒曲意奉承,原本也是心裡存著些想頭。
既然有賞賜,他也就樂得接下……然而一件小玉飾卻激起他心裡驚濤駭浪。
這玉,分明就是當年他父親親手所製!
他再細細留神,這才發現,原來牛公子身上,倒有兩三件玉飾,都是來自餘父的收藏。
這麼算起來,就算牛公子不是當年那夥強盜的主使,也必然跟他們有些聯係!
再後來,他使法子灌醉了牛公子,終於從牛公子嘴裡套出了線索。
原來這夥賊寇一共三十來號人,長年在幾地流竄,做些打家劫舍,殺人放火之事。
不知道是走了什麼門路,這夥人居然投靠了朝中一位權貴,專門替他做些見不得光的臟事。
餘家滅門,就是因為懷璧其罪,那夥人不知道從哪裡聽說,餘父親手雕成一尊玉佛像,千金難求,世上罕見,正巧牛相壽辰,他們打算送壽禮,於是就盯上了餘家。
洗劫餘家之後,餘父的許多玉製藏品,就通過這夥人的手,轉到了牛家。
也正是因為這些藏品,讓餘昭義查出了當年血案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