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靜航睜眼睛的時候, 耳邊一片喧嘩聲。
“哎呀!醒了醒了!”
“早就說這老頭是在碰瓷了!我內挖掘機,壓根就沒碰著他!離著他還有……還有十厘米呢!”
“行了,你少說幾句吧!”
“就是, 就是你不對, 你想趁著人家老道士不在,就來把人家祖傳的道觀給推了,把老道士給嚇暈了,甭管你碰沒碰著, 隻要出了事,就是你的責任!”
有人把司靜航給扶了起來。
司靜航完全睜開雙眼,看到的是眼前的兩位民警。
“老先生,你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司靜航這會兒初來乍到,對於原主的信息和狀況還不大了解, 他就用手撫著額頭,輕輕搖了搖,沒說話。
“要不還是上醫院吧?”
“這人都醒了,根本沒什麼事,上什麼醫院啊!這不得訛錢啊?”
“那誰讓你開挖掘機先找事呢?”
“我開挖掘機怎麼了?我打這兒路過不行啊?”
“你算了吧, 這條路是斷頭路, 你擱哪兒路過呢?你就是想趁機來搞破壞的!”
“調個頭不行啊?咋地, 斷頭路就不許人過啊?那剛剛這老道士還作法嚇唬我呢!”
“哈!還急急如律令, 要作法用雷劈我呢!我這幼小的心靈也受到了傷害啊?”
聽到這話,司靜航抬起頭來,正好看到一個黑油矮胖的中年男人, 正挺著肚子叉著腰,在跟人群激情對線。
見司靜航看他,男人原地跳了起來, 大聲嚷嚷。
“看什麼看!還想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啊?告訴你老家夥,現在誰還信這個!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懂的!”
旁邊的民警拍了他一把,“說什麼呢!懂什麼?”
男人扯出諂媚的笑臉,“沒說什麼,沒說什麼,就是讓這老頭子懂點事,不要沒事就躺地上……看看,現在老頭子一點事都沒有吧?我沒責任了吧?我是不是能走了?我這挖掘機,一天不開,要損失五百塊錢呢!”
民警看了看司靜航,就對著男人擺了擺手。
男人頭一揚,衝著司靜航撇了撇嘴,故意跩得二五八萬似的,哼著小曲兒就往挖掘機上爬。
“噠滴了噠,噠噠噠……”
司靜航笑了笑,對著旁邊扶著他的人說,“他這挖掘機,今天要損失的可不隻是五百塊錢。”
司靜航說話的聲音不大,可卻偏偏能讓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的。
正爬了一半的男人就要往下跳,“嘿!這老頭又來裝神弄鬼了!”
底下民警大喝,“開你的車吧!彆找事啊!”
男人這才消停,坐到駕駛座上,神氣活現地衝著司靜航做了個挑釁的鬼臉,開著挖掘機,噠噠噠噠地走了。
扶著司靜航的是個六十來歲的老頭,藍黑條秋衣外罩件灰夾克,就是很尋常的當地退休老人的打扮,就悄悄扯了扯司靜航的袖子,“老司,你就彆放大話了,這就是個無賴,他可是啥也不怕!”
這王賴子可是鄉裡有名的滾刀肉來的。
他們這一片,原本也就是個普通小鎮子的鎮東邊。
就因為不遠處有條小河,河邊就是座種滿了桃樹的山,空氣不錯,風景也不錯,就被個老板看中了,要把整條街都買下來修個什麼網紅孵化中心。
本來鎮子上年輕人都去大城市打工了,人口流失了不少,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中老年人。
像有些人家家裡都搬走了的,一聽說拆遷都樂得不行。
可是有些人,比如說他吧,就不大樂意了。
拆遷雖然給錢,但他拿著錢上哪買現在這麼合適的房子去?
半輩子住慣了帶院的房子,院子裡養個雞,養個狗,屋子後種個菜,他那三輪車就擱在院裡,天氣好的時候,他就騎上出去做點小買賣,掙幾個零花。天氣不好就貓在屋裡烤火看手機,這日子多滋潤!
要是像他家倆兒子說的那樣,把自家房子賣了,拿錢去買鎮西頭起的那什麼樓房?
那樓房能有什麼好的,十好幾層,一大堆人都擠在一個樓裡頭住,吵的吵,鬨的鬨,樓上還要時不時地往下掉東西,就算他買的是一樓,那他往哪兒種菜?往哪兒養狗?他的小三輪往哪兒擺?
但形勢比人強啊!
這一條街上,雖然也有像他一樣的好幾個老頭老太太,都不樂意拆遷,可奈不住兒女勸說呀!
這幫不孝順的,眼睛裡就盯著那幾個錢兒了!壓根不管親爹媽的死活!
現在沒簽協議的,也就是他和老司兩個人了。
他家出來對麵就是老司……的道觀,就是這條街的頂頭了。
老司是個本地土道士,道觀名叫靜塵觀,不大不小,麵積也就比他家大了一圈兒而已。
靜塵觀好像也不是什麼特彆有年頭的,據說是他們老司家祖上修的,傳到現在有個二百來年,跟人家那些真正的文物古跡還是不能比。
小道觀裡不過兩進,前殿塌了還沒修,就剩了個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