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英資表情嚴肅了一瞬，輕輕垂眉：“洛警官，你知道嗎？因為在意這個說法，所以現在我每一次感受到微風拂麵，都會不自覺地想到你。”
“很抱歉，今晚又獨占了這樣的風。要是能和你……”提英資停頓一下，臉上劃過十分明顯地羞赧神情，隨即改口，“能和兩千萬人一起吹到這樣的風就好了。”
年輕的國父垂下眼睛，指腹輕輕壓著杯沿，像是真的醉了：“說起來，我三個月沒有見到你了誒。”
“好久了呢。”提英資在大屏幕上輕歎。
林少校耳朵突然有些發熱。
“啊反正，錄這個視頻呢，就是想跟你說……嗯。”提英資說著側一側首，將視線轉向斑斕的人工海灣，欲言又止。他朱唇微張，口中似有話要講，卻遲遲講不出口。
儘管此刻的整個分局會議室，都知道提公子想講什麼。
“洛尚。”提英資不帶敬語地輕輕喚他，眼中有光閃過。而此際的對岸有什麼東西飛速在夜空中劃過，煙花般炸裂開來；如若仔細分辨，就知道那是有人在新年的海風中收獲了愛意，開心放出【SHE SAID YES】字樣的無人機焰火。
而視頻中的提英資抿一抿唇，低頭笑笑，終究是沒能講出什麼捅破窗戶紙的話。他啜一口杯中酒，笑著看向鏡頭，柔聲講了一句：
“洛尚警官，新年快樂。”
視頻播放結束。
畫麵定格在視頻最後一秒，畫中人似水的眼波輕輕轉動，隻為一個人傾倒柔情。提英資當晚攝入了大量酒精和神經遞質調節劑，釋出的笑意極美極媚，叫人難以想象他是那位人前冰山一樣的小公子，更叫人難以預見這樣一個溫柔似水的可人兒，居然短短十幾年以後，就會被宗主星各大公共媒體頭版頭條痛斥為「銀河文明史上最陰險的野心家」「比阿道夫·希特勒還可怕的暴徒劊子手」。
……這就叫做世事難料吧。
總而言之，不難理解為什麼提公子如此想要銷毀掉這段重要證據。
“——通過貝麗灣海岸度假酒店外牆燈幕廣告、和求婚慶祝光陣兩處獨立證據的相互印證，我們基本可以得出結論，在被害人推定死亡的零點前後，嫌疑人確實是獨自一人待在自己的遊輪套房裡，進行了長達四十分鐘的反複錄製行為。”白警督雲淡風輕關閉了大屏幕，假裝不知道畫中人錄製視頻時是想表達什麼。
“錄製完這一連串視頻後，提英資不知道出於何種考慮……咳咳，並沒有將視頻進行對外發送；而是刪掉視頻時間戳後，又進一步格式化了這些文件，為我們的偵查工作帶來了一定困難。”警督聳肩，“不過總而言之，好在這批證據總算是保留了下來，且成為了一個有力的不在場證據。”
室內的警界精英一起點頭。
“還有一處鐵證，大家請看這裡。”白警督回撥視頻，把畫麵調整到提英資從室內走到海濱露台的時刻，按下暫停鍵，“提英資舉著手機走上露台前，曾路過他那間套房客廳——也就是1號淩晨，受害人屍體被發現的地方。各位同僚請注意看這個畫麵裡一晃而過的丘比特雕像。”
白警督停頓幾秒，抬手在光學屏上操作了一下，將案發現場的勘察照片推送到了視頻片段下方。
案發遊輪名曰愛神號，在遊輪每一間客房裡，都擺放著象征愛心天使丘比特的小型銅像。雅南當晚的直接死因，就是被雕像大力撞擊，讓丘比特之箭插進了太陽穴。
林本格眉頭一皺。台下的警監顯然也看出問題，摸起下巴來。
“這一幀畫麵顯示，跨年夜零點時，提英資房間的丘比特像並沒有出現受害人的致命撞擊血跡。”同隊的文森特警官加入討論。
“是的，按照法醫給出的鑒定，當晚零點，受害人雅南太陽穴被某個尖角撞擊穿刺，造成大量顱內出血死亡。造成死者頭部致命傷的那個尖角，與現場丘比特雕像的箭鏃部分吻合。”白警督點頭，“我們對銅像和滴在地毯上的血液也做了大量痕跡分析，基本佐證了法醫的判斷。”
“但這段視頻的出現，不得不讓我們開始懷疑，提英資的房間可能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確實不是第一案發現場。早在時空局檔案室瀏覽過本案卷宗的林少校，此刻默默在心裡說道。
“如果這個假設成立，受害人屍體、造成致命傷的那尊雕像、和沾有死者血跡的那塊地毯，都是有人從彆處移動、置換到提英資房間的。”白警督轉向警監，“我覺得我們下一步的偵查，應該朝著這個方向進行。”
唔。警監神色凝重，緊鎖著眉頭。白警督明白警監的心情——提英資的不在場證據，讓本來就備受關注的命案，陡然間又被拔到了一個新高度。
“我們先回到提英資先生身上來吧。”白警督換了論述方向，“視頻的鑒定工作已經完成，雖然提先生無法解釋為什麼最終會和被害人屍體共處一室，但從證據鎖鏈上來看，他並不具備作案時間。所以至少我認為，以推定提英資先生是凶手為前提的這條偵查支線，可以暫時終止。他也不應當再作為第一嫌疑人被繼續羈押。他的律師在昨天提交了這條新證據，我們的釋放時間於情於理都不應該拖得太久。”
台下的警監沉思片刻，與身邊的人交頭接耳一番，最終審慎地點一點頭，表示同意。
“但是我判斷，釋放後的提英資，存在巨大的人身安全風險。”白警督說。
“——我們不能就這麼把他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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