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生檢查身體之前, 旗袍少女悠悠轉醒了。
她對醫生的接近非常抗拒,拒絕了檢查和看病的要求,整個人都如同驚弓之鳥一樣, 靠在床頭一言不發,隻是睜著那雙黑水晶一樣的漂亮眼睛,落寞的看向窗外。
女仆們和宅邸的女主人阿爾瓦夫人、來做客的妯娌艾娃夫人,都圍在她的身邊勸說安慰, 詢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卻換不來這個旗袍少女的隻言片語, 她就像孤立在世界之外的幽魂, 隻有在安西婭推門走進去的時候, 她的神情才生動起來,嬌豔的麵孔上露出期盼,如同清晨被陽光照射的露珠, 綻放出晶瑩的光華。
見到旗袍少女終於對外界有了反應, 坐在床邊, 滿臉焦急的阿爾瓦夫人如同看到救星一樣,連忙拉著安西婭的手,說道:“上帝啊, 快來勸勸這位小姐,她受了太大的刺激,睜開眼後就再也沒有說過話。”
房間裡, 醫生、艾娃夫人和一圈女仆也圍了過來,個個都期盼的盯著她, 七嘴八舌的說了一堆話。
“是啊,這位可憐的小姐太需要安慰了。”
“她身上到底遭遇了什麼事?”
“看在上帝的份上,不管這個可憐的姑娘遭遇了什麼, 我們都願意幫助她!”
……
突然被寄予了如此厚望的安西婭感覺到壓力山大,狐疑的盯著周圍一圈熱心腸人士的麵孔,感覺到哪裡有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但阿爾瓦夫人和女仆們的懇求一聲比一生聲急切,來不及細想,安西婭隻好先拜托阿爾瓦夫人夫人帶著其他人出去反鎖上門,她試著充當一下心理醫生,當個知心大姐姐,和這個旗袍少女談談心。
阿爾瓦夫人放心不下的看了一眼旗袍少女,目光幾乎是癡迷的,但還是點頭同意,拉著弟媳艾娃夫人的手,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出去。
客房內隻剩下兩個人了。
安西婭坐在床邊,拿出了種花家人民的萬能靈藥——熱水,塞到了這個東方少女的手裡,柔聲問道:“你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喝杯水?”
旗袍少女臉上憂鬱依舊,勉強笑了笑,輕柔的說道:“謝謝你當時扶住了我……我叫露娜,你叫什麼名字?”
“安西婭·洛維爾,你叫我安西婭就好。”安西婭說道。
露娜低下白皙的脖頸來,小口的喝著熱水,動作優雅迷人,如同在品鑒上好的紅茶。
“你遭遇了什麼不幸的事情,可以跟我說說嗎?”安西婭說道。
“我本來生活在上海,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和我的父親還有兄長、姐姐生活在一起,但因為薩麥迪男爵的欺騙,我遠渡重洋,和他一起來到了紐約。”
“來到紐約之後,他很快就厭倦並且拋棄了我。”
“我在這座城市裡身無分文、無依無靠……”露娜說著,低下纖細雪白的脖頸,肩膀也顫抖起來,仿佛再也無法接受殘忍的現實,“……今天晚上來到這個宴會找薩麥迪男爵,已經是我最後的勇氣了,現在,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房間內,少女悲傷的聲音如泣如訴。
她低下頭,綢緞一樣的黑發遮擋住大半麵孔,從安西婭個角度看,隻能看到一節線條優美的潔白下頜和紅唇,夜晚的光影迷離間,美麗得不可方物。
而燭台上,蠟燭的火焰一明一滅的搖晃,並且在每一次搖晃間越來越暗淡。
名為“露娜”的少女倒映在地板上的影子,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脫離了人類的範疇,變成了一團張牙舞爪的龐大觸手。
那些黑色的邪惡陰影肆意舞動著,偶爾滴落下一滴滴粘液形狀的陰影。
忽然,觸手狠狠攥緊了床邊那個真正的人類少女的影子,如同捕食的深海怪物一樣,剩下的觸手也全部貼在上麵緊緊糾纏,再也不鬆開。
安西婭沒有注意到地板上影子的古怪。
在露娜開始說話時,她全部的注意力就被露娜吸引,眼睛一片漆黑,隻知道專注的聆聽露娜每一句話。
“是嗎?那薩麥迪男爵可真是個混蛋,露娜,你太可憐了。”安西婭有些恍惚的附和道。
垂落的黑發下,露娜的唇角微妙的翹了一下。
“是的,薩麥迪男爵是個混蛋,不值得任何信任和親近。”露娜哀傷的說道。
這句話仿佛有著奇異的力量,一點一點滲入到認知當中,讓安西婭心裡對薩麥迪男爵升起了一股厭惡感。
“那你現在無家可歸,我需要幫幫你,譬如,給你錢買回到上海的船票和生活費,讓你和親人團聚……”安西婭說到一半,忽然閉上雙眼,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腫脹之女:“……”
安西婭感覺到自己的思維運轉比之前遲鈍了很多,精神也無法集中,或者說隻能集中在露娜的身上,情不自禁的對她心生好感,腦子暈暈乎乎的。
這有些奇怪,安西婭本能的升起了警惕心,但是當一隻白皙秀美的手伸過來撫摸她的額頭時,那點警惕心又很快消失了。
“我不想回家,除此之外,你要怎麼幫我呢?”露娜詢問道。
祂的眼睛裡,倒映出少女清純精致、毫無瑕疵的美麗麵孔,那雙短暫恢複成碧綠的瞳孔,很快又像被墨水汙染一樣,變得漆黑一片。
“我應該……”
給你錢買船票或者是租房子找工作,作為一個有手有腳的成年人,你要學著生活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