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是個陌生的菩薩, 頭頂上頂著帶鎖的血條和一個黃名——羅刹女毗藍婆、毗藍婆菩薩。
話說黃名倒是少見。
比較有意思的是,這個菩薩她穿著一身紫金配色的道袍。
更少見的是並排的稱呼,而且還是一個世人接受度廣的菩薩名字放在後麵, 一個少見的羅刹名字放在前麵。
可見,這位菩薩內心並不認可自己菩薩的身份。
真是一位渾身充滿了神秘的菩薩, 隻是這個羅刹女毗藍婆的名字,他似乎在哪本書裡見過?
這個時候,江流就有一種書到用時方恨少的感覺了。
不用猜都知道,這個名字肯定出於佛經之中, 否則以江流過目不忘的本事,他不會看過以後還沒有記憶, 也就隻有佛經才會在他腦子裡留不下任何的印象。
既然想不起來,那就算了, 江流從來不為難自己,隻是饒有興趣的猜測著這位菩薩又是為什麼而來。
功德金光慢慢散去, 沐浴在功德金光中的江流眼中猩紅也一點一點褪去, 直到完全恢複了黑白清明,他這才抬手衝著菩薩行了一個禮:“不知菩薩匆匆趕來, 是何緣故?”
毗藍婆菩薩打量了江流片刻,確定他已經脫離了魔障,這才開口說到:“那孩兒雖然頑皮,卻也沒把你們怎麼樣,怎麼你們就要下這樣的狠手, 叫人看了隻覺得你們實在凶惡。”
江流笑了:“不知道菩薩與這小兒是什麼關係?”
毗藍婆菩薩遲疑了一下, 這才開口說到:“他也可算我的一個子侄。”
“那今日這事就不該是你來問我,而是我該問一問菩薩你,你家這位子侄無法無天, 把這方圓百裡的人類牲畜全都吃了個精光,還強行令召山神土地在他麵前聽宣聽調,守夜提鈴,不聽使喚的就要被他刮下一層油水來。”
“這等惡霸行徑,怎麼不見您來管一下?如今我為民除害,菩薩到是來得快,插手不成就要質問我為何對一個熊孩子下得去手?”
毗藍婆菩薩道:“紅孩兒出生不過幾百年,他哪裡會做這些惡毒的事情?再說他母親從不為惡,我不信她會教出這樣的孩子來。”
或許天底下的熊家長都是一個樣子,證據沒有甩到她的臉上,她就能夠閉著眼睛吹自己的小孩多麼的完美多麼的優秀。
江流也沒和祂廢話,直接讓祂去看那些山神土地。
山神土地也不敢得罪毗藍婆,隻是他們就算不開口,隻看他們那狼狽的樣子,也能看得出來他們在紅孩兒手下受了多少苦。
毗藍婆菩薩略皺了一下眉頭,轉頭看向山神土地時已經變得慈祥和藹,祂溫和的笑著問到:“那孩子果然強召你等聽宣聽令?”
山神土地拱手行禮:“回菩薩,小神不敢撒謊,確有此事。”
帶點兒腦子的都知道紅孩兒這強召山神土地為他看門守家,守夜提鈴是一件多麼冒犯逾越的事情。
畢竟山神土地都是玉皇大帝親封,就算隻是微末小官,那也不是旁人可以磨搓的,否則那就是在打玉皇大帝的臉。
這件事情可大可小,一旦上位者鐵了心要發作起來,彆說紅孩兒跑不掉,隻怕他的父親母親也同樣逃不脫。
毗藍婆菩薩到底是個聰明的。
從這些山神土地的回答中,祂就已經明白了這些山神土地與紅海兒之間有了不可磨滅的過節,一旦山神土地聯名上告,後果隻會變得更加嚴重,更有可能摧毀她們苦心經營多年的局麵。
祂當機立斷,非常果斷的替紅孩兒向他們賠罪:“原來如此,倒是我們疏忽,放縱得這個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如今叫他落得這般下場,也是命中該有此劫,還請諸位山神土地莫要再與他一個孩子計較。”
在神佛的眼中,死亡並不是終結,死亡甚至是一件非常好的逃避因果的手段。
有背景後台願意撈他們,那麼地獄閻君算因果的時候,也不是不能走些人情。
畢竟閻君們可以大筆一揮就給唐王加上壽命,自然也可以給那些因果枉死之人改了壽命。
隻要沒有苦主糾纏不放,這其中的可操作空間並不小。
然後再做一番補償。
因果賬消。
又是一個清清白白的好小子。
紅孩兒確實作惡多端,又犯上逾越,一頭的小辮子實在是一抓一個準,如今既然已經被打死,不如趁機大而化之,讓他過去的罪狀一筆勾銷,反而可以為紅孩兒謀劃一個清清白白的出生。
山神土地哪裡敢說一個不字?
他們隻好捏著鼻子乖乖的接受了毗藍婆菩薩的道歉,然後表示既然紅孩兒已經死去,那麼就是塵歸塵,土歸土,一切前塵往事就隨他而去吧。
山神土地慫了,江流卻還等著毗藍婆菩薩給一個解釋呢:“那紅孩兒吃空了這方圓百裡的人家,還動不動就放火燒山,不知菩薩有何話要說?”
毗藍婆菩薩:……
祂早前聽聞這個江流有些難纏,經常為了一些小事情不依不饒,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明明他江流也不是苦主。
山神土地都已經放過了這件事情,他卻還要揪著紅孩兒吃人放火一事不放。
真是不夠圓滑。
難怪王母要多多考察他。
毗藍婆可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既然紅孩兒已經死了,這件事情當然就這樣過去了,還要怎麼樣?
祂沒有追究江流等人殺了紅孩兒,難道不是因為祂已經大度的讓了一步嗎?
“或許佛子不知道,那日烏雞國王後覺醒,我在雲上看見了。”
這話說的不算隱晦。
表達的意思更是明顯:我幫過你,我們是一夥的,那日要不是有我暗中拖住了文殊菩薩,烏雞國王後覺醒一事根本不可能成。
如果你小子還不依不饒,那麼就是你小子不講道義。
江流是個聰明人,他自然聽出了毗藍婆菩薩話裡的意思。
略微一想,也能猜到是這位菩薩拖住了文殊菩薩,所以他警惕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可他不覺得這是在幫他。
或者說,江流認為,在這件事情中,所圖更大的應該是這位神秘的毗藍婆菩薩才對。
否則,祂為什麼在幫完人以後都沒有露麵就直接消失不見了呢?
祂若是為了取經組的人情,那祂大可以大大方方的站出來,承認祂的所作所為。
但是祂沒有。
要麼就是這件事情不可以泄露在大眾麵前知道。
要麼就是這件事情還沒到可以揭開的時候,祂們正在考驗他。
要麼就是以上兩個猜測合二為一。
自從知道了那些畸形的規矩以後,江流就一直很迷惑,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規矩,難道那些實力強勁的女神女仙們也同意這樣的分配方式嗎?
直到毗藍婆菩薩的出現,江流才覺得合情合理起來。
沒有誰願意成為被支配被壓迫的那一個。
顯而易見,她們並不同意,隻是她們由明轉暗了而已。
這其中有什麼樣的故事,江流不得而知,但是很明顯,這位神秘的毗藍婆菩薩就是反抗勢力中的一員。
江流很敬佩像元音娘娘那樣自我覺醒,為了彆的受苦受難的女孩子而發出抗爭聲音的人。
但若是毗藍婆菩薩這樣,隻管自己的利益,不管彆人的死活,子侄禍害方圓百裡生靈在祂眼中也不如子侄冒犯逾越一事來得重要的人,江流隻想報以老拳!
“那我就先謝謝菩薩出手相助。”
他來了個先禮後兵:“隻是今天不論這個,隻說你這雙重標準,我們打殺你這一個侄兒,你就說我們凶惡,你這個侄兒吃空了方圓百裡的人和牲畜,動不動就放火燒山,又該怎麼說?這一命抵不了,可要下十八層地獄,刀山火海油鍋煎炸?”
“有些犧牲流血都是必須忍耐的,就算此時不能補償他們什麼,等到以後自然不會忘了他們的好處。”
“至於放火燒山純屬他還小,控製不好火焰,索性沒出什麼大事,畢竟小孩子的火焰能有多大威力?如今他也已經抵命,便算了吧?”
毗藍婆菩薩還在說著:“江流你很不錯,隻是你的所作所為已經將靈山諸位都得罪了個遍,早已經沒有了退路,不妨考慮考慮其他的方向。”
江流嗤笑一聲,打斷了菩薩的安利:“菩薩若說是你的那一方,請恕我不敢苟同,你與諸天佛祖菩薩又有什麼區彆?倘若你那一方都是你這樣的,我壓根用不著考慮!”
“你們高高在上,所以不管眾生疾苦,紅孩兒吃空了方圓百裡,在你的眼中也隻是孩子太小不懂事,是小事一樁。”
“一句犧牲流血是必須就想把無數人的死亡輕飄飄的揭過,那也想得太美了些!”
“我若不為他們聲張,又還有誰會為他們發聲?”
他越說越激動,那雙眼睛已經有隱隱泛紅的架勢:“若都是你這樣的,那我們之間也沒有話可說。”
“江流,靜心!”
這還是第一個開口就是江流而不是佛子的神佛,可見對方是真的有細心做過功課的,知道江流根本不認可佛子的身份。
隻不過,江流現在也不認可祂。
江流再抬頭時,那一雙眼睛已經通紅,他握著拳頭就衝了上去,看似毫無章法,卻已經將毗藍婆菩薩逼入防火區。
“江流!”
江流充耳不聞,直接就將那些橫衝直撞來不及吸收的本源火靈給放了出來。
這玩意兒可比三味真火還要爆烈,剛出來時還隻是一朵小小的火花,接觸到空氣以後就立刻呼啦啦的燃燒成了一大片,直接就落在了毗藍婆菩薩身上。
毗藍婆菩薩雖然神秘,卻也不是什麼全麵發展的菩薩,祂屬於專精一道,在那一道中深耕細作的大佬類型。
而祂對這火還真沒有多大的壓製效果。
火焰燒得祂狼狽不堪,想要說的話也全都沒法說出口。
反正今日隻是祂正好就在不遠處,因為私心想要救下紅孩兒當個助力,而非是組織裡有計劃接觸江流。
如今情況有變,不如先行撤走。
隻是江流這裡向來是來得容易,去就難。
看出毗藍婆菩薩要走,江流一腳就把祂踹了回來。
——不是說小孩子的火焰能有多大威力嗎?那就好好嘗一嘗小孩子的火焰多大威力!
“莫慌莫慌,一具分身而已,毗藍婆菩薩那麼大氣,肯定不會計較的!”
“等我師傅發泄完了,咱們再把這個屏障打開。”
“否則遭殃的就是我們了!”
“如今我師傅入了魔障,你們也不想一不小心就被我師傅打死沒了往後吧?”
之前一個紅孩兒就把這群山神土地剝削得苦不堪言,更彆說輕鬆就能收拾了紅孩兒的孫悟空和江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