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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正被運送至另一個房間。
大概是怕他亂動,眾人選擇了將他五花大綁,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的程度。已經被捆成粽子的太宰治像條曬乾的死鹹魚一樣躺在床上,他已經被先前的拳頭揍得有點破相,有個滿臉寫著不情願的男人正在幫他用冰塊擦臉。
眾人本來也想給他換衣服,不過森鷗外今天給他換上的裝束很精巧,沒有必要換下來,穿上更次一些的打扮,於是倒沒有人碰他了。
太宰的眼神格外沉靜,給他擦臉的男人似乎有些看不慣他那波瀾不驚的態度,忍不住陰陽怪氣地開口道:“你也就現在能享受一下了,等到之後,也不知道你還能露出這樣的表情嗎?”
“看不到我害怕的表情,你很失望吧?”太宰回道:“我其實真的沒什麼所謂啦。”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遠方傳來了一聲爆炸一樣的悶響,連地麵也微微震動了兩下,很快歸於平靜。
太宰治的耳朵動了動,身體微微坐直了一些,像是捕捉到了某種信號,等到他的視線落回到男人身上,繼續擺出了原本倦怠而疲乏的表情:“你可真無聊啊,看這種東西能給你帶來快感嗎?”
男人也隨之冷笑了一聲,密室的大門重新打開,一個眼下帶著青黑、早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瘦削男人走了過來,隻是稍稍掃過太宰治一眼,眼中就已經被驚喜和滿意所覆蓋,他連說話的動作都帶著淫 | 邪,迫不及待地深吸了一口氣,很明顯就是想要將太宰抱在懷裡的表情。
太宰治也看明白了刀鋒組的算盤,“啊”了一聲:“原來如此,我以為你是打算賣掉我的器官,沒想到是打的這個主意啊。”
這個買賣自然會賺得更多一些,太宰治的價格很高,得到的利潤夠刀鋒組再吃一個月的了,那孩子慢吞吞地低聲說了一句什麼,沒人清楚他所嘟囔的內容。
在身形瘦小的男人即將將手放到太宰的胸口前,他抬起頭,平靜地開口:“想要做什麼的話,那你們可要動作快一點,不然就趕不上了。”
這種情況怎麼能說快,男人露出玩味的目光,剛想說兩句“如你所願”之類的話增加氛圍,太宰補充道:“速度慢的話,就來不及咯,畢竟……”
此時此刻,男人的鼻尖突然落下了一點白色的粉末。
他的頭頂上空沒有人,唯一的可能來源就是天花板上被刷滿的白漆,他後知後覺地抬起頭,牆體已經連帶著天花板,一起如同蜘蛛網一般片片皸裂了,先前落下的正是那裡掉下來的碎屑。
“轟隆隆!”
“畢竟!我來了!啊!——治!你在這裡啊!”
洞口處突然擠出一個漂亮的腦袋。
愛麗絲舉著一個體積超過她身體的巨型電鑽落了下來,從天花板被豁開的巨大洞口探下身,俯視著房間內的一切,興高采烈地說道。
“哈啊……”
他覺得自己經曆了這驚心動魄的一晚,實在有些過於疲憊,不過於追究這些細節:“算了,等回去再說。”
太宰治身板太小,他乾脆將包裹提起,掛在了還能受力的右肩,示意太宰治跟上。
兩人一起並排走路時,地板碎裂的石塊被鞋底壓出嘎吱嘎吱的脆響,太宰治將身上披著的羊毛大衣裹得緊了一些,抬頭向天空望去。
厚重的陰雲已經將月亮遮蔽,滿鼻腔都充盈著土臭素的味道,他呼出的水汽在半空蒸騰,像是一片飄渺的白霧。這件大衣一直裹在他的身上,哪怕太宰方才上躥下跳,竟然也沒有被蹭臟多少,隻是在鑽入電梯井時難免被鋼筋掛住,勾了一些細碎的絨毛。
森鷗外狀似在發呆,但腦子並沒有閒著。方才愛麗絲突然消失的時刻,他正摸著太宰治的後頸,而後他將這孩子放下,愛麗絲又再度出現了。如果還搞不清現在的狀況,那他的腦子不如直接拿去燉湯更快一點。
——異能力無效化的異能,隻在肢體接觸時生效,這在特型異能之中也算得上是極為罕見、極為冷門的一種了。森鷗外經曆過異能者戰爭,對這方麵的認知要深一些,早已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格外有價值的地方。
顯然對於“自己也有異能力”這件事,太宰治也是真的全然不知情的。異能的觸發條件本來就很隨機與突然,他的能力方向如此稀有,又因為本身的性格使然,且不提其他異能力者,就連普通人也沒怎麼直接觸碰過他的身體,一直沒有察覺出端倪倒也說得通。
真是意外之喜啊……雖然這個喜差點沒在關鍵時刻把自己給原地弄死,但森鷗外還是很高興的。
要是更真切地去形容,就好像是在市場撿漏了一個蒙塵的美玉並帶回了家中,結果不小心呱唧一摔,腳指頭差點被砸掉,但卻借此機會發現那並不是寶玉、而是鑽石,而且還是上世紀的古董……這樣的感覺吧。附加的價值使它更為寶貴,甚至到了價值連城的地步。
想到這,他覺得自己好像身體鬆快了一些,終於將之前憋回去的感情肆意地釋放了出來,他飽含情感地放縱自己喊了一聲:“愛麗絲!”
這一嗓子喊得出其不意,連太宰治都被震得抖了一下,警覺地回頭看著他。森鷗外的臉上是一種真切的慶幸:“我真的以為你回不來了……愛麗絲!”
他又喊了一聲,太宰治梅開二度地被他陡然的一嗓子震住。
“你嚇死我了!差一點心臟就要從胸口蹦出來了……我好傷心哦,你消失的那段時間比一個世紀還漫長……”他碎碎念起來,很沮喪的模樣。
“……林太郎,我就在這裡。”
她的口吻沒有虛弱和顫抖,依舊如此堅定,就好像之前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沉穩而可靠。
“剛剛的……”
森鷗外知道他想要問什麼,如此回答道:“沒錯,那就是你的能力。”
太宰治沉默了,不再多說什麼,他卻停下了步子,然後看向那孩子。
還要再試一下嗎?
森鷗外用眼神如此問道。
得到了肯定答複後,他再度伸出手。愛麗絲的再一次身影變得模糊,在空中好像搖曳的燭火,然後在一瞬間倏然熄滅。
他的手在剛剛貼上他的臉時頓了片刻,覺得太宰的體溫實在是很低,涼得連原本被金屬彈頭灼燒得隱痛的手指都隨之被安撫了一些,他那淡淡的冷意順著皮膚的接觸傳了過來。
“不必想那麼多,太宰君。”森鷗外咳了一聲:“有異能、沒異能,歸根結底,隻是一種多出來的能力而已。有些人的大拇指可以向後彎,有些人的耳朵可以動,有些人天生心臟就長在右邊,這一切的特征都是無法改變的,但隻是不管如何,它們都是與生俱來的特性的一種,不會扭轉一個人的本質。”
太宰治抬起頭來,再次安靜地看著他。
“隻要接受,並好好利用就好了。”見他還是那樣看著自己,森鷗外又笑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指導你的。”
唯獨這句話,絕沒有摻雜半點謊言的成分。
既然那才能已經發芽,他很期待這個特異性異能力究竟能在橫濱混亂的土壤開出怎樣的花來。
回程的路上,他們又一次經過了擂缽街,這一次的位置卻深入了一些,看到了周邊躺著的數人,在冰冷的地麵發出陣陣呻|吟。他們麵孔各異,有男有女,也有尚在幼年的孩子,感覺差不多已經死了,無法對外界做出任何其他的反應。
“不需要為了他們浪費多餘的同情心哦,如果他們明天還能爬起來,那就是不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