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卻沒死心,後又問了李暮幾次,在床上躺下的李暮被吵得靜不下心,罕見地用了長句來反問他:“為什麼不讓你喝酒?”
昭明長公主為什麼不讓你喝,你心裡沒點數嗎?
林卻跟李暮談條件:“說了你會同意分我一壺嗎?”
李暮的回答是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李暮準備等林卻消停了再翻回來,畢竟還是仰躺著比較好入睡,誰知等了不一會兒,背後傳來林卻的聲音,不似方才討酒那般輕快,但也沒有很沉重,跟講睡前故事一樣。
“因為我中過毒,身體不好。”
咦?不是因為生病身體不好嗎?明明書裡就是這麼說的。
第一次遇到和書裡不同的設定,李暮帶著疑惑,緩緩地翻過了身。
林卻一手支著腦袋看著李暮,一手用手肘壓著枕頭,指尖在纏枝靈芝紋的枕麵上一下一下地輕點:“先前說到哪了來著,唔……林家沒了,阿池也被先帝帶進宮,娘一時離不開,隻有我趕了回來。”
“先帝越老越信宦官,我一路風塵仆仆不敢耽誤,冒大雨入宮,卻隻見到司禮監的鄭德詳,那是看顧先帝長大的老伴伴,你要感興趣,可以讓鴿舍整理他的生平給你看。總之我因他幾句話就被先帝叱罵不敬尊長、不知在進宮前修飾形容,叫罰跪了兩個時辰才讓先帝消氣,允許我去見阿池。”
深夜總是比白天靜上許多,林卻的聲音浸在漆黑的夜裡,平靜中帶著些許的漫不經心,仿佛在講彆人的故事。
“阿池當年也就比現在的棲梧大點,被帶進宮前親眼瞧見阿爹死於刀下,後又被關在無人的殿宇中一連數日。你猜他看到我第一句話是什麼?
李暮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林卻笑了笑:“阿池七歲上便嚷嚷著自己長大了,不讓人隨意背他抱他。可那日他撲進我懷裡,流著淚咬著牙問我他若不是一出生就隨了娘姓顧,外祖父是不是會連他一起殺。”
李暮一下又想到了顧池和李枳的結局。
心想這位燕王弟弟,怪慘的。
林卻:“最後我與阿池從宮裡出來了,先帝的說法是林家謀逆,我娘是公主,我與阿池是公主子,自不會受到牽連。隻是鄭伴伴……”林卻微微一頓。
皇帝身邊伺候多年的太監,又稱伴伴,林卻小時候常跟著母親入宮,見鄭德詳的次數比見先帝還多,一口一個伴伴,早喊慣了。
哪怕後來喊的都是名字,哪怕林家覆滅後的時間裡他拖著半死不活的身體布局謀劃,讓先帝親口賜死了他,也依舊會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習慣稱他“鄭伴伴”。
林卻改掉稱呼,繼續說道:“鄭德詳端來了一碗藥叫我喝下,以證明我母子三人一心忠君,確無反叛之心。”
“無人說那是毒藥,不過都心知肚明。”
這就是林卻為什麼會中毒的全過程。
李暮:“喝了毒藥就能證明嗎?”
“喝了毒藥至少能讓我死。”林卻放下支著腦袋的手,將腦袋枕在了手背上:“是我娘的胞妹,現在的懷淑長公主救了我。”
“收養晏安,一方麵是可憐他無辜受到牽連,沒了父母,一方麵也是讓先帝知道我就算沒死也廢了,日後注定無嗣,隻能收養一個,對大位沒有威脅。”
李暮:“……”
啊,這也是可以說的嗎?
廢了?
真的?還是為了讓先帝放下警惕編的?
李暮有一咩咩的好奇,但又不敢問,主要氣氛不太適合,而且她穿越前也是看過r18的,總覺得這種問句後麵一定會跟上“你要試一試嗎?”的回答。
相當危險。
所以李暮沒問,被輕紗床幔包圍的空間一時陷入了沉寂。
李暮有些尷尬,正琢磨是該再說些什麼,轉移話題,還是該保持安靜就這麼睡過去的時候,她聽見林卻問:“都同你說了,那酒能分我一壺嗎?”
李暮哽住。
你說這麼多就是為了討酒喝嗎?!
李暮頓覺方才不想破壞氣氛的自己是個真傻子。
林卻見她不答,伸手扯了扯她落在枕上的頭發:“你看我這麼可憐,如今隻是想喝壺酒。”
還賣慘。
李暮:“不行。”
她才不要因為給林卻酒喝被昭明長公主叫去說話,身為一個懂拒絕的社恐,她要杜絕這方麵的風險。
不好說他們因為這壺還沒買進王府的酒談判到了多晚。
反正第二天兩人都很遲才起床。
李暮特意等林卻不在的時候,讓纖雲飛星出門買了酒,回來同吳管事打了聲招呼,又尋了個地方藏酒,免得讓林卻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