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枳曉得她娘隻是嘴上罵得難聽,她要真死在庵裡,她娘會鬨得比誰都厲害。
可她心裡還是難受極了,從看完信開始就渾渾噩噩的。
夜裡下起了雨,李枳想到那兩盆顧池送的菊花還擺在外麵,起身去把菊花搬進來,又看著菊花呆坐了許久許久,打了個寒顫才意識到身上的衣服被雨淋濕,得快些換掉。
她從衣櫃裡拿乾淨的衣服出來,期間實在忍不住哭了一回,哭完還沒來得及脫去外衣,就聽見了敲窗戶的聲音。
李枳猛然驚醒,傻呆呆地看著窗子,等敲窗戶的聲音又響了一次,她才去開窗。
夜風夾著雨落進來,那人就在窗外,看她一身濕衣,滿臉淚痕,沒有猶豫就翻了進來,還順手把窗子關上,免得她吹風著涼。
“怎麼哭了?”他問李枳。
李枳搖頭,不肯告訴他。
顧池拿李枳沒辦法,隻能先讓她去把衣服換了。
李枳回到床邊,轉頭看了眼窗戶的方向,見顧池背對著她,於是脫下了濕透的僧袍和內衫,換了身乾淨的。
頭上的帽子也脫了,濕掉的頭發被拆散,青絲垂落,與素淨寬大的僧袍格格不入。
“我換好了。”顧池聽李枳這麼說,轉過身,看見李枳散發的模樣,眼瞳微微一顫,整個人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你的衣服也濕了。”李枳提醒他。
“……無妨。”他這麼回答,李枳也就不再說什麼。
兩人一個在窗邊,一個在床邊,各自站了一會兒,顧池又說:“我給你帶了東西。”
李枳:“說得好像你哪回來不帶東西一樣。”
顧池從油綢裡拿出球燈籠和月餅,見李枳不過來,他就自己走了過去。
離得越近,他越沒法把自己的眼睛從李枳身上挪開,見李枳拿著球燈籠擺弄,心情似乎變得好了些。
燭燈下那雙他知道有多軟嫩的唇吐露出熟悉的埋怨:“都說了,我不是孩子。”
彆總拿孩子的東西哄我。
顧池問她:“喜歡嗎?”
不管是不是孩子的東西,你喜歡嗎?你會因為收到這個,而感到高興嗎?
李枳第一次聽顧池這樣問她,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沒有違心撒謊,說:“喜歡。”
顧池低頭觸碰她的唇,像是要把那一聲來自李枳的“喜歡”吃進肚子裡。
李枳頓了一下,她知道自己應該推開顧池,可是……
為什麼要推開呢,反正她又生不了,且早已不是完璧之身,她為什麼要怕,為什麼不能……不能放縱一次,讓自己也快活一回。
這次,她被親得腿都軟了也沒把人推開,反倒是顧池,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異樣,停下問她“怎麼了”。
李枳輕輕喘著,也不說話,就這麼看著他,看得他無力招架,又低頭含住了她的唇
李枳站不住了就伸手去抓顧池的衣服,在顧池托住她時不再壓抑喉間的嗚咽,因為實在受不住,眼角都沁出了淚。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就坐到了床上,衣服一件接一件地往床褥上落,落到後頭李枳在雨夜的寒涼下帶著哭腔喊冷,顧池便用自己的身子去暖她,暖得彼此大汗淋漓也不見分開,反而越纏越緊密,由著陳舊的床架子在雨聲的遮掩下吱呀作響了一晚。
……
第二日風停雨歇,窗外映著暗藍色的光,是天還沒大亮的早晨,洗得發白的舊床幔將床內床外分割成了兩個世界。
床外是簡樸的庵廟住房,一應家具都很老舊,唯一色彩鮮豔一些的,便是門邊那兩盆菊花。
床內,柔軟的身軀被結實健壯的雙臂緊緊抱著,肌膚相貼,發絲糾纏,說不清的旖旎繾綣。
顧池沒睡,李枳也沒睡,雖然她很累很累,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了,可就是睡不著,每次閉一會兒眼睛就睜開。
李枳嫌顧池身上太熱,稍微往後讓了讓,那溫度立馬又跟了上來,像隻纏人的小狗,一刻都擺脫不開。
李枳想說時間不早了,讓他快些離開。
不曾想顧池比她先開口,說出那句不知道提了多少次的話語:“瓊實,嫁給我吧。”
昨夜溫存時,顧池讓李枳喚他阿池,李枳便也說了自己的表字。
李枳靜默片刻,用夜裡哭啞的聲音回他:“你該走了。”
顧池沒想到李枳這樣無情,天亮之前還在抵死纏綿,天亮之後就能把他趕下床,還要他忘了昨晚發生的事情,快些離開。
顧池無法,穿上衣服又收拾了一下屋子,告訴李枳自己要去趟安州,十一月回來。
床上,李枳輕輕地“嗯”了一聲。
顧池從窗戶那翻了出去,不過他沒走。
庵裡有早課,李枳沒去一定會有人來問,他聽李枳對來問她的人說自己病了,那人不曾起疑,也知道李枳這有藥,還替她拿了煎藥的爐子來,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顧池說他十一月回京,彆說李枳,就連他兄長林卻也是怎麼認為的。
安州之事,算上處理的時間和來回路程,怎麼也得等到十一月。
可顧池太想李枳了,他沒在事情處理上草率,而是在往返的路途上日夜不休地趕路,硬是在十月末的時候回了京。
李枳一看到顧池就聞到了一股藥味,顧池說是他從南邊給她帶的藥材的味道,李枳冷下臉,逼得顧池不得不說實話。
——他趕太急,路上出了意外,受了點傷。
“不嚴重,已經處理過了。”顧池說。
李枳不信,讓他把衣服脫掉。
顧池沒撒謊,傷確實不嚴重,就是麵積有點大,也上了藥,不過已經兩天沒換藥了。
李枳板著臉給他換了藥。
顧池看著近在咫尺的李枳,想起那晚,不免心猿意馬,便在李枳給他換好藥後,抬起手臂環住了李枳。
他喚了一聲李枳的名字。
然後……然後他就被李枳給轟出去了。
連帶送來的藥材也被李枳從窗戶拿了出來,重重地放到了窗下:“拿走!不拿走你下回就彆來了!”
說完砰地一聲把窗子關上,老舊的窗戶險些沒給震散架。
顧池:“……”
她這次,是真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