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管理局這些年,見過的殺過的異種不計其數,可他從沒有見過自己的同類,某種程度上他是異種中的異種。
他對自己完全陌生,沒有族群裡長輩的教導和指引,他甚至無法解讀和理解自己身上出現的一係列變化和反應。
對他們這個種族來說……愛一個人的時候就會開花,送花意味著求偶。
展星野不知道,他隻是本能地想把花送給許西檸。
從很多年前開始,從他和許西檸都隻是懵懂小豆丁的時候開始,他有時候睡覺會夢見許西檸,醒來發現床上有透明如冰晶一樣的花大片大片盛開。
他遵循本能,沉默地帶去給許西檸,許西檸說哇好漂亮呀,在哪裡摘的?
展星野不說話,他不知道是自己開的花,就算知道也不能說。
許西檸覺得他在故意賣關子,就狠狠踩了他幾腳。
女孩踩人的時候氣鼓鼓的,踩得一點也不痛,反而像是發怒的小貓在他身上跺爪爪,軟乎乎的。
她用力踩自己的時候,展星野覺得腦袋癢癢的。
……好像又要開花了。
*
許西檸寫的一係列報道篇篇都爆,片羽傳媒索性將其做成專欄,放在各大平台頭條滾動播放,成為近期茶餘飯後人們必聊的話題,總瀏覽量火速破千萬。
她還提議發起一項情願,針對白鹿橋洞附近缺少斑馬線和人行天橋的問題,大量的行人在高峰期不得不湧入橋洞,在槐江汛期也會是一個隱患。
這個情願得到了超萬數居民的實名響應,最後終於得到了槐江市政的回複,預計會在四月上旬著手對路口進行調整。
一時間可以說是深得民心,風頭無兩。
連老許都在電話裡談起這事:“請願我也參加了的,那片地方規劃有問題,早些年去學校上課要繞二十分鐘的路,你們單位這個秦敏金,這回做了個大好事。”
許西檸急忙爭寵:“怎麼隻誇秦敏金!我呢我呢?”
老許驚訝:“原來你也參加了呀!那也有我們家小朋友的功勞。”
許西檸掛了電話,琢磨了一下,後知後覺發現不對勁,點開鏈接,發現請願的發起人赫然是片羽傳媒編輯秦敏金。
再一翻,全係列報道,隻有水鬼那張圖片下麵寫了個拍攝人許西檸,其他所有的文章,全都署的是秦敏金的名字!
片羽傳媒,會議室。
秦敏金正在開例行周會,門突然被“嘭”的一聲踹開。
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披著白色大衣的女孩像金色的旋風一樣衝了進來,開口脆生生的一聲:“秦敏金!你要不要臉?!”
秦敏金意料之中的平靜,掀起眼皮淡淡道:“喲,許西檸來了,遲到就遲到,動靜還這麼大。”
神態倨傲,全沒有之前喊她“謝太太”的恭維和討好。
許西檸怒極反笑:“白鹿橋洞的報道,是你不顧人死活逼著師宜欣去做,我接過來了,你倒好,拿著我寫的東西坐享其成!”
秦敏金蹙眉道:“工作就是工作,我安排人去做不是應當的嗎?怎麼就來一句‘不顧人死活’?白鹿橋洞這麼大的熱點,師宜欣不做,我就隻好自己做了。”
“你做?你做什麼了?”許西檸把打印出來的稿子摔在桌上,“哪一份采訪不是我做的?哪一篇稿子不是我寫的?連請願的發起人你都要搶,還真是饑不擇食啊?”
秦敏金平靜反問:“你說你接過去了?誰能證明?”
誰能證明?當時許西檸單獨來辦公室找她談,後來也沒有公布過,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
許西檸這段時間腳不沾地忙著采訪寫稿,根本沒有來公司,這也是秦敏金私下同意的。
誰想到她的目的是趁她不在,把成果全部據為己有。
許西檸拿出手機:“證明?我這段時間和你的聊天記錄全都是證明!”
秦敏金坐下來,靠在椅背上,翹著二郎腿,上下掃了女孩幾眼,擠出一個尖酸傲慢的笑來:“許西檸,你真應該改改自己一身學生氣,你一個實習生,是來學習的,不是搶功勞的,就算采訪是你做的,你不是也得到了寶貴的工作經驗嗎?沒有我的修改,你寫的東西哪能發布?下個月你就離職了,你想怎樣?當片羽傳媒的老總嗎?”
許西檸定定看著她,抓著稿子轉身就走:“我跟你沒什麼可說的,我去找主編。”
秦敏金這回是真笑了。
師宜欣急匆匆站起來,抓住許西檸的袖子小聲道:“你不知道,主編是她的表舅……你去找主編,可能沒有用。”
會議室裡的人都不說話了,麵麵相覷。
秦敏金靠走關係坐到這個位置上,已經是心照不宣的事實了。
秦敏金看著許西檸的臉色,感到終於出了這幾個月的惡氣,翹著尖頭鞋一晃一晃:“許西檸啊許西檸,你真是太高看自己了。你以為之前那篇謝儀的報道千萬流量,真是因為你水平高啊?還不是因為謝儀火。那篇報道,說實話,換誰來寫,都是要爆的,跟你真沒什麼關係。”
秦敏金把玩著手裡的筆,遺憾道:“可惜呢,你倆關係也就到此為止了,同樣的報道你寫不出來了,下一個謝儀你也攀不上了,認清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好自為之吧。”
……
男人大步流星走路帶風,穿過長廊,前台一路小跑追上來:“不行的先生,那邊會議室正在使用中,您要找誰可以在會客廳裡等……啊!”
她看到男人墨鏡下的臉,眼裡震驚和狂喜交雜,心跳加速道:“謝謝謝謝……”
謝儀將墨鏡推回鼻梁,伸出食指,抵在自己的唇上,昳麗的桃花眼從墨鏡上方盯著她:“噓——”
前台捂住自己的嘴,用力點頭,又扭扭捏捏地靠近了一些,聞到男人身上的味道……張揚肆意的海洋係香水,馥鬱熱烈得像海風又像是熱浪,足以讓人神魂顛倒。
謝儀根本沒有在意她的動作,一貫嬉笑玩鬨的眼裡此時毫無笑意。
他來等許西檸下班,奈何聽力過人,聽到些不該聽的東西。
他本來不該管的,人類的事情不能由妖族來插手。
可他腦子裡全是女孩通宵抱著筆記本打字時的模樣,因為困倦而垂下的睫毛,被咬得發白的嘴唇,和打完哈欠濕漉漉的眼睛。
謝儀抬手按在門上,手背上因為用力而青筋暴起。
他沒見過張揚又漂亮的女孩委屈時的模樣,可他隻是稍微想了想,就覺得頭疼得像是要炸開。
真他媽該死啊。
謝儀想,這輩子他從不為難女人,今天卻好像要破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