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龍:“可能是手機。”
張虎:“可能是殺氣。”
陳龍:“可能是氣功。”
張虎:“或者腦電波。”
兩人感慨萬分:“……草啊,不愧是老大!縮成球還能殺人!”
*
五一假期,許西檸的高中同學紛紛約著聚一聚。
班裡最豪的小公主沈詩情組織的活動,地點在她自家開的金輝高端會所,說是同學情誼,場地費半價,酒水飲料零食全免。
一時間響應者眾多。
許西檸是個重情重義喜歡熱鬨的,自然應邀,還拉著展星野一起。
他倆從幼兒園開始就是一個班,小學還當了六年的同桌。
許西檸是個多動症兒童,天天上課扒著他耳朵講小話,屁大點事都能被她描繪得一波三折妙趣橫生,然後兩人被忍無可忍的老班拎出去一起罰站。
許西檸就算罰站也興高采烈,用馬克筆偷偷在展星野手上畫小豬佩奇。
一節課以後,展星野兩條胳膊都被她畫滿了各種各樣的小豬,乍一看就像社會老哥標配的兩條大花臂。
女孩一邊畫,一邊在旁邊笑得歪歪扭扭,還要逼他說好看。
展星野覺得她說好看那一定就是真的好看,所以很珍惜地沒有洗澡,第二天被大驚失色的許西檸押到洗手池親自洗掉。
展星野還默默難過了一陣,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才被剝奪了小豬佩奇。
但高中的時候展星野就跟她疏遠了,不僅把座位搬到了後排,而且也很少和她說活,導致高中同學沒幾個知道他倆其實早就認識。
兩人是最後到的,其他同學都來齊了,三三兩兩聚在沙發上。
豪華包間裡燈光靡麗斑斕,中央茶幾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糕點果盤和雞尾酒。
許西檸高中是理科班,班上男生占大多數,見許西檸來了,全都眼前一亮,本能地站起身來,熱情招呼:
“大美女姍姍來遲啊!”
“等你好久了!”
“怎麼四年過去了一點沒變呐?!”
“坐我這吧我這有空位!”
“你他媽我還坐著呢把我推走就是空位了是吧?!”
許西檸笑眯眯地拎著一個大購物袋,就像首長接見小兵挨個點頭:“同誌們好同誌們辛苦了,我帶了一包辣條!誰要!”
一下子跟炸了鍋一樣舉起手來:“臥槽辣條!我來一包!”
“夢回高中晚自習啊!”
“好久沒吃了!還是熟悉的味道!”
“帶勁!還得是辣條帶勁!”
小公主沈詩情穿了件格外華麗的酒紅色長裙,歐式大裙擺,巨大的寶石吊墜,抹胸緞麵上手工鑲嵌漂亮的碎鑽。
不像是來會所同學聚會,倒像是要去參加晚宴。
原本她身邊圍了一圈老同學,大家都學著大人的模樣吃生魚片配白葡萄酒,沈詩情被眾星捧月,正得意地對勃艮第和柏圖斯口感的區彆侃侃而談。
許西檸一來,這群人全跟孩子似的,一蜂窩跑去吃辣條去了。
沈詩情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
許西檸,又是她,一來就要出風頭!
高一開學的時候,沈詩情出眾的家世和外表,讓她在報道的時候就聞名全校,空間裡都傳她是新一屆校花。
結果沈詩情也就得意了一周。
軍訓第一天,一個沒能及時報道的新生姍姍來遲。
當時是個陰天,所有班級都站在操場上晨訓,被教官排成一個個整齊的方陣,困得灰頭土臉垂頭喪氣,彌漫著一股死氣沉沉的氛圍。
女孩來得匆忙,穿著綠色的軍訓服,手裡抓著帽子,窄窄的皮帶扣緊纖細的腰肢,像風一樣跑過整個操場。
風刮起她金色的長發。
在灰暗的校園裡,她是如此驚豔耀眼,像金色的晨曦把所有人的眼睛都點亮。
……
那一刻,所有方陣裡的同學都在看她。
沒有任何爭議的,校花易主,全年級都在打聽那個金發的女孩子是誰。
她什麼都沒做,就搶走了沈詩情所有的風頭。
沈詩情想到這裡,笑意不減,伸手道:“西檸啊,好久不見,說說看最近你在做什麼啊?”
許西檸叼著辣條:“我在片羽傳媒當實習生。”
沈詩情意味深長:“實習生啊……”
真可憐,不像她畢業以後就能直接管理家族產業。
許西檸咽下辣條,笑容燦爛:“嘿嘿,厲害吧!你也想來嗎?”
沈詩情:“……不了,謝謝。”
每每她想諷刺許西檸,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活活憋出內傷。
展星野在人群的角落看著沈詩情,不安地掰著手指。
他能嗅到沈詩情笑臉下對許西檸的敵意,觸手們都很不喜歡,保護許西檸幾乎變成了觸手的本能,此時它們都有把沈詩情像僵屍一樣撕碎的衝動。
當然那是絕對不能的,她隻是個和許西檸不對付的普通人。
展星野壓了壓帽簷,用力把躁動的觸手踩在腳下。
人到齊了,同學都開始三三兩兩地唱歌玩遊戲。
許西檸一個人就能嗨起來,更何況還有一群人陪著她玩。
上一秒她還在一邊蹦迪一邊唱小豬佩奇,下一秒就在男生們的叫好聲中抱著骰盅一通狂甩。
許西檸“當”的一聲,豪氣千丈地把骰盅按在桌上,瀟灑開盅,兩個6兩個4一個3一個1。
“哈哈強不強!”許西檸猖狂大笑,然後問,“我這是贏了還是輸了?”
合著她完全不懂,玩的就是一個自信。
對麵的男生包容地笑了笑:“是你贏了,我罰酒。”
周圍的人都叫起來:“蘇少放水!放出海了!哦喲哦喲~”
蘇嘉遲無可奈何道:“她是新手,我讓她一點怎麼了?”
沈詩情看在眼裡,又覺得厭煩。
蘇家是做珠寶生意的,是這個年級裡家產唯一在她之上的人,蘇嘉遲也確實對她禮貌相待,可他對許西檸的偏愛有點明目張膽了。
四年前是這樣,四年後還是這樣。
她沈詩情辛辛苦苦化妝打扮,穿著六位數的定製禮裙,這群男人眼裡還是隻有許西檸。
哪怕女孩隻是隨便紮了個丸子頭,穿了條背帶褲,露出一截細細的腳踝都白得惹眼。
沈詩情提著裙擺,起身走來:“你這樣陪她玩有什麼意思,我們還是來真心話大冒險吧。”
畢竟是沈詩情組的局,大家都很給麵子地圍成一圈坐下,展星野也未能幸免。
他走過來的時候,許西檸拽了他一把,讓他坐在自己和沈詩情中間,還對他眨了眨眼。
展星野:?
雖然許西檸玩得嗨起,但她注意到,角落裡的展星野一直盯著沈詩情看。
嘖嘖嘖,沒看出來啊?他原來喜歡沈詩情那樣的!
上次釣魚的時候,他說自己從沒談過戀愛,孩子太傻感覺根本追不到女孩,她許西檸今天就當一回媒婆,直接原地給他們撮合一波!
沈詩情不比狗男人謝儀好多了!阿野值得最好的!
許西檸摩拳擦掌,熱血沸騰。
展星野嗅到她高興時散發出的氣味,像是活力四射的檸檬汽水,眼神稍微軟了一些。
她看起來玩得很開心。
真好。
第一輪指針轉到蘇嘉遲,大冒險,他被罰了二十個俯臥撐,秀了一把腹肌。
第二輪轉到許西檸,大冒險,“給初戀打電話求複合”。
溫老師那種人,聽什麼都會當真的。
許西檸哈哈笑了一下:“我喝酒!”
她端起杯子一飲而儘。
周圍人都發出意味深長又遺憾的聲音:“有故事啊!”“初戀是誰啊說來聽聽?”“許西檸現在還是單身嗎?”
許西檸玩得起也輸得起,毫不介意道:“繼續繼續!”
第三輪轉到展星野,大冒險,“親在場的一位異性”。
展星野愣住了。
許西檸捂著嘴巴,像個小混蛋一樣在旁邊小聲起哄:“沈詩情!沈詩情!親一個親一個!”
展星野偏頭看著她,眼神又黑又深。
他不知道為什麼許西檸突然要起哄他去親沈詩情,他隻覺得難受,心裡像是潮濕的抹布被擰出酸楚的水。
沈詩情還真沒反對,臉頰泛著暖意融融的紅暈,嬌嗔道:“喊我乾嘛呀,又不是隻有我一個異性。”
許西檸見他半天沒反應,分不清他是反應遲鈍還是不情願,湊過來壓低聲音道:“不行你就喝酒?”
展星野說:“我酒精過敏。”
酒精對他來說有劇毒,接觸到酒精的部位會像人類觸到濃硫酸一樣被腐蝕,他第一次喝酒時不知情,忍受了莫大的痛苦。
許西檸跟他熟識的時候還未成年,她也是頭一次知道這事,低聲跟他咬耳朵:“那你願不願意親她嘛,倒是給個反應啊?”
場上起哄了半天,也漸漸冷下來了,全都等著展星野說話。
展星野:“我……”
沈詩情在旁邊是真不樂意了。
彆人都起哄到這個份兒上了,展星野怎麼著也得問她一聲,拒絕還是同意,得由她沈詩情說了算。
結果展星野從頭至尾看過她一眼嗎?!他眼裡隻有許西檸!
如果說高中三年,沈詩情唯二在意過的男生,一個是家底殷實的蘇少,另一個就是展星野。
展星野本來是班裡最沒存在感的學生,他一個人單獨坐在最後排,不愛和人說話,成天像塊冰山一樣麵無表情,相貌也遠不如現在這樣出眾。
直到有一次,沈詩情參演舞台劇的女主角,有一場公主抱的戲碼。
抱她的男主角看起來人高馬大,實際上虛得要死,抱不動就開始說她重。
沈詩情羞惱得要命,感覺自己大庭廣眾下失了麵子,跺著腳道:“我重?我這個身高一百斤算重嗎?是你弱□□?”
兩人都好麵子,當眾吵了起來,沈詩情穿著高跟鞋,鞋跟卡在縫隙裡,一個仰倒,眼看著就要從舞台邊緣摔下去。
就在這時,旁邊整理道具的展星野,突然閃電般伸出手,單手抓住了她的衣領。
他神色淡淡,一隻手拎著她整個人的重量,將她雙腳離地提了起來,放回舞台,全程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說。
沈詩情驚魂未定地跌坐在地上,冷汗跟洪水開閘一樣淌出來。
她看著展星野離開的背影,滿腦子都是方才那一幕。
……
男孩隻穿了件單薄的衛衣,手指修長冷白,垂著睫毛,側臉線條冷淡。
他抓著她,輕描淡寫好像隻是抓著一瓶礦泉水。
或許是吊橋效應吧。
但那一瞬間,她被最原始的、壓倒性的力量征服,一下子上了頭。
經典的英雄救美環節,他一定是對她有意思,沈詩情對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
可之後她屢屢和展星野搭話,展星野卻根本不理她。
他既不喜歡她,也不討厭她,他眼裡根本沒有她,他看任何人都好像看空氣一樣漠然……除了許西檸。
有時晚自習,他寫著寫著題,突然開始看著許西檸的背影發呆,看她在前麵笑,看她和同桌壓低了聲音咬耳朵,看她明媚又鮮活的各種模樣。
教室裡好像永不停歇的電扇卷著燥熱的風,吹著現實中寫不完的卷子,也吹著她夢一樣的金色發絲。
那樣深邃又專注,熾熱又壓抑的眼神,沈詩情從未在那個年紀的男孩身上見過。
又過了兩年,臨到畢業,沈詩情看到當時舞台劇其他同學的錄像視頻,無意中發現一個讓她崩潰的事實:
當時展星野抓住她,是因為許西檸正好站在台下……
如果沈詩情真的滾下去,就會壓到她。
僅此而已。
什麼怦然心動,什麼吊橋效應,什麼英雄救美,全他媽是狗屁。
展星野當時救的根本就不是她。
所以,真不怪她沈詩情討厭許西檸。
是許西檸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奪走屬於她的東西。
……
此時,金輝會館,展星野在所有人的注視中,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遮住眼睛,低聲說:“我喝酒吧。”
他伸手握住麵前的酒杯。
酒精進入他的喉嚨,就會瞬間燒毀他體內的組織,不過隻要喝得夠快就不會被其他人看出異樣。
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大冒險,如果知道他就不會上桌,但是願賭服輸,他不喜歡賴賬。
喝完或許他會疼暈過去,三天爬不起來,不過反正死不了。
展星野也是有脾氣的,隻是平時不顯露出來,他現在本來就疼得沒法喘氣,就在許西檸笑著起哄他和沈詩情親一個的時候。
他迫切地想用彆的什麼疼痛壓下心裡的疼痛,所以幾乎毫不猶豫地端起酒杯。
身旁的女孩啪得一聲按住了他的手。
“他酒精過敏,不能喝酒,算啦算啦。”許西檸笑眯眯道,“我來幫他喝!”
其他人轟地一聲都炸了,多半是酸的:“哪有讓女孩幫喝酒的!”“沒這個道理!”“過敏也不至於一杯都不能喝吧?”“玩不起就不要玩!”
許西檸:“可惡,你們欺負人!”
她不護著展星野還好,她一護著旁人更酸了,又是新一輪喧鬨。
嘈雜聲中,展星野沉默地看著她。
他不明白許西檸身邊為什麼總是有其他異種,溫南森是這樣,謝儀也是這樣。如果最後她真的和一個異種在一起了,那他這麼多年算什麼?
他已經打定主意不讓其他異種靠近她,與其是彆人,不如是他。
可她隻想把他推給彆人。
展星野腦子裡像是突然有什麼弦斷裂,偏頭問許西檸:“我能親你嗎?”
場子一下子沸騰起來,沈詩情臉色變得很難看,尖叫的敲酒杯的拍桌子的起哄的亂成一片,起哄聲把屋頂都快要被掀掉!
展星野問完就後悔了,他這是做什麼呢?
他幾乎是倉皇地抓起酒杯,準備喝酒。
……
許西檸說:“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