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悼念後, 同學三三兩兩地散開,在昔日的校園裡走走逛逛,年少時的青春歲月撲麵而來, 氣氛也逐漸活絡起來。
初中的時候老許和林薇離婚,許西檸一整個叛逆期大爆發,表麵乖巧文靜, 實際上晚自習的時候,經常貓著腰偷偷溜到展星野旁邊, 蹲在桌子下麵拽他的衣角,托著下巴,眼睛又圓又亮:“阿野阿野,燒烤去嗎?”
他倆就翹了晚自習, 偷偷翻牆出校去吃烤串, 漫無目的地在馬路邊走。
許西檸跟他嘰嘰喳喳說笑話,少年黑色的眼睛溫柔地注視著她,兩人在路燈下拉出長長的影子。
有時許西檸突然興致來了,拖著他滿城亂跑,展星野騎自行車載她, 她站在後座上扶著他的肩膀揮斥方遒。
他們去KTV唱歌, 去電玩城抓娃娃,並肩坐在馬路牙子上啃西瓜, 許西檸吃西瓜心展星野吃剩下的西瓜皮。
有時候他們去槐江,脫了鞋踩水, 江水冰冰涼涼, 女孩挽著褲腿嬉嬉笑笑,少年站在岸邊一手插著兜一手拎著她的鞋,隻偶爾開口說:“不要走得太遠。”
女孩踩在水裡轉頭對他招手, 滿眼璀璨的笑意,黑發被夜風拉成長長的旗。
她總是喊著阿野阿野~~來玩嘛真的好涼快的!彆杵著了你又不是木頭,阿野——阿野——阿~野~~~
她這麼喊,他就沒有辦法了,隻好認命地脫下鞋,整齊地放在岸邊,然後踩進水裡,一步步向她走去。
好像青春回憶起來總是那樣的燥熱,永無止境的夏季,在所有故事開始之前。
教學樓的天井裡還積著前幾天下的雪。
許西檸看了心癢癢,落在隊伍後麵,暗搓搓蹲下去團了顆雪球,偷偷跑到展星野後麵,突然大喊一聲:“阿野!”
展星野回頭,許西檸雪球糊他一臉。
鬆散的雪從青年烏黑的碎發上滑落,展星野眯著眼,雪粒從他的睫毛上簇簇落下,在鼻尖上融化成水滴。
隔著細細碎碎的雪幕,他看見金發女孩舉著手像兔子一樣蹦起來:“喜報喜報!許同誌一雪前恥,在戰場上一槍擊斃敵方主將!”
展星野晃了晃頭,像狗勾甩走多餘的雪,做了個奇怪的動作。
他垂著眼睫,摸了摸頭頂,好像摘掉了什麼東西,放在口袋裡。
——糟糕,又開花了。
許西檸跑去搓雪球,遞到展星野手裡:“給你,你來砸我。”
展星野說:“我不想砸你。”
許西檸跟小時候一樣不依不饒:“來嘛來嘛來玩嘛,恭喜展將軍獲得複活甲,你要是贏了我我請你吃飯怎麼樣?”
展星野垂著睫毛,看著女孩捧著雪球的手,比雪還白的手指又細又長,指節凍得通紅。
他搖搖頭:“我請你吃飯。”
然後他接過雪球,牽著女孩的手,揣進自己的口袋,言簡意賅道:“暖一下。”
許西檸:“……”
草。
展星野平靜地揣著她的手往前走了,側臉無波無瀾,整個動作行雲流水,自然而然,旁若無人。
許西檸耳朵燒得滾燙,生怕被其他同學看見,僵硬地跟了兩步,突然轉頭道:“啊?餘圓圓想去廁所!”
餘圓圓:“……”屁!
許西檸跑過來挽著她的手:“我跟你一起去,阿野你先去老教室等我們!”
許西檸頭也不回,一氣把餘圓圓拉到廁所門口,喘著氣道:“是我有問題還是他有問題?”
餘圓圓麻了:“公主殿下,您到底在問哪一出啊?”
許西檸比劃道:“他,把我的手,揣進自己口袋。”
餘圓圓:“……這不是很正常嗎?”
許西檸瞳孔地震:“很正常嗎?”
“啊?你倆不一直這樣嗎?”餘圓圓掰著手指跟她數,“看書不好好看非要靠著他的是你吧?喝飲料喝到一半讓他幫你喝用同一根吸管的是你吧?去他家睡覺占他的床還穿他衣服的是你吧?買了新鞋不合腳非說走不動要他背的是你吧?這不就,區區,插個口袋,你到底想問什麼啊?”
許西檸大驚失色:“什麼?我們同居了?”
餘圓圓:“???”
許西檸一拍腦袋:“哦對對,我之前為了躲霍廷,確實去他家住了。”
當時,她腦子裡就跟秀逗了似的壓根沒有“同居”兩個字,笑話,從小到大她在阿野家,阿野在她家睡了多少次了,和阿野住一屋那能叫同居嗎?
……好像也不是不能。
餘圓圓湊近了,眯著眼打量她,從顫抖的眼睫看到發紅的耳垂:“喲嗬,茜茜公主有情況啊?說!你跟展星野發生什麼了?”
許西檸承認:“我好像有一點喜歡他。”
餘圓圓:“那你為什麼不和他在一起?!”
許西檸悲傷道:“顯然,他不喜歡我。”
餘圓圓:“……”
餘圓圓揉了揉眼睛。
餘圓圓掏了掏耳朵。
餘圓圓的嘴巴大得像是能吞下一頭牛。
餘圓圓艱難啟齒:“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許西檸垂頭喪氣:“他對我的態度一直都那樣啊,從小時候到現在有什麼變化嗎?他顯然對我沒有任何感覺啊!”
餘圓圓:“……”有沒有可能,這孩子打小就喜歡你啊?
許西檸痛心疾首:“而且,他沒有跟我表白。”
餘圓圓:“這能說明什麼?喜歡你的人就一定要跟你表白嗎?”
許西檸理所當然:“當然,喜歡我的人都跟我表白了啊?”
餘圓圓受到了衝擊:“草,我好像跟你不是生活在一個世界,我短暫地恨了你一秒。”
許西檸小臉嚴肅:“你彆跟他說。”
餘圓圓:“你去表白吧,我說真的。”
許西檸皺眉:“才不要,我跟彆人表白總是被拒絕。”
餘圓圓:“我信你個鬼!你跟誰表白又被誰拒絕了?!”
許西檸:“溫老師。”
餘圓圓:“……”
許西檸:“五年,一百零八次。”
餘圓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