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放手【二合一】 全員修羅場+阿野掉馬……(2 / 2)

小皮鞋踢踢踏踏的聲音,行李箱碾過玻璃碎渣,輪子滾動的咕嚕嚕聲,還有她漸行漸遠的心跳。

霍廷在最後猝然回頭,隻看到女孩的背影,金色的發絲跳動著,融進室外盛大的陽光中。

那片他不能觸碰的陽光。

而他會孤獨地死在漆黑的甬道裡,死在離得到隻有一步之遙的地方。

真蠢啊,簡直跟那個叫裡昂的殺手一樣蠢。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

喜歡是緊緊攥在手裡。

但愛是放手。

當年在漆黑洶湧的槐江之上,漫天青白色的雷霆撕裂蒼穹,他忍著劇痛,卻驚愕地看見黑白兩色的夜晚裡一抹金色的剪影,孤獨又迷茫的女孩闖進他的世界。

風吹起她金色的長發,連閃電都避讓她的裙角。

他大步上前抱住了她,奇跡般地被撫平了疼痛,品嘗到生命裡第一絲甜。

那一刻他就該烙印她,可他沒有,就像裡昂給哭泣的女孩打開門,之後的一切都是錯的。

他說她的能力很寶貴,烙印或許會破壞她的能力,他不能冒險……他編了套謊話,該死地把自己都騙進去了。

從前的他不知道,後來的他不承認。

他對她就是無可救藥,一見鐘情。

從第一麵開始,他就心軟。

自那以後,韁繩一直在她手上。

*

許西檸兩隻手奮力拖著她的行李箱往外走……她來的時候沒帶多少東西,因為霍廷家什麼都有,走的時候倒是塞了太多新衣服,她都要拖不動了。

她可是來救霍廷的命的,拿幾件衣服不是天經地義,再說霍廷的作風一貫是不管她喜不喜歡,他看上的全部都買下來,她不帶走,他就全部丟掉,浪費到可恨的程度。

現在她算是看透了,霍廷的世界裡沒有朋友。

他隻想和她複合。

搞不好吐血是裝的,要死了也是裝的,韋倫用某種邪惡的方法騙過了真言之蝶……也不是沒有可能啊?!她又不是溫老師,誰知道她的術法有沒有搞錯!

戶外過於燦爛的陽光落進她的眼裡,許西檸眯了迷眼,自上而下傳來最猛烈的一次碰撞,許西檸扶著行李箱的拉杆才勉強站穩,抬頭往空中看去。

仿佛雞蛋殼被撞碎,周圍的景物像是被狂風揉皺的溫室大棚的塑料布一樣變形,光影和色彩變幻,讓人頭暈目眩,跟吃了毒蘑菇似的。

等許西檸揉揉眼再睜開的時候,外邊已經完全不是槐江她熟悉的霍府,而是,一片青山碧水風景秀美……荒無人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周圍滿地都是粘稠的黑血,甚至漫延到了她的小皮鞋邊,高處的血泊上一隻毛發臟亂的小狐狸,正張著嘴一邊奔跑一邊沙啞地大喊:“許西檸!許西檸!!!許西檸!!!”

“好男……”許西檸瞳孔地震,“謝儀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了!”

謝儀看到她,愣了一下,然後風一樣竄下來大叫著竄下來:“她在這!!!”

許西檸下意識慘叫:“不要過來!”狐狸一身血汙地撲到她懷裡,把她準備過年穿的紅襖子滾滿了臟。

許西檸:“……”

養寵人死去的基因又開始攻擊她,她真受不了謝儀這個臟兮兮的樣子,恨不得現在就把他扔洗澡間裡拿花灑一頓狂衝。

謝儀對著她的領口和脖子瘋狂扒拉,黑色的鼻尖嗅來嗅去,眼睛發亮:“寶貝,我就知道你沒被烙印!”

許西檸忍無可忍:“你不要以為你這個樣子我就不會對你發脾氣!”

“許西檸……”一聲輕輕的呼喚。

許西檸抱著臟狐狸轉頭,逆著光,看到不遠處的微風裡,注視著她的精靈終於鬆了口氣,儘力對她露出一個微笑。

他的金絲眼鏡早就碎了,彎曲的眼鏡腿勉強折疊起來插在胸前的兜裡,溫南森甚至不是素日人類的模樣,而是尖耳金發的精靈麵孔。

許西檸在森林裡見過精靈的本來麵貌。

比起當時五官間宛如立體雕塑般遮掩不住的矜貴精致,美麗得像是被造物主偏愛的貓眼石似的綠色眼睛,此時的精靈真是憔悴到慘淡的程度。

蒙塵的眼眸,蒼白的唇色,暴露在外麵的枯手被他輕輕擋在身後,襯衫上粘著臟和血,褲腿也沒了半截。

溫南森一貫在意儀容整潔,許西檸從未見過他這樣不修邊幅的模樣……像是生生將自己耗儘。

“我天,溫老師?”許西檸說出了跟看到謝儀一樣的話,“……你怎麼也搞成這個樣子了?到底出什麼事?你倆為什麼會在霍廷家門口?……還有這到底是哪啊?”

溫南森注視著女孩的臉,胸膛一陣翻湧的悶痛,他咽下喉間溢出的血,垂睫遮住了眼裡的灰暗,不想讓她看見,扯唇笑了笑:“說來話長,你沒事就好。”

好在,好在。

她也沒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太久。

女孩驚喜的聲音很快響起:“阿野!!”

青年原本是在彆墅靠山的另一麵,所以許西檸出門才沒第一時間看到他,此時那些猙獰的沾滿血的觸手全都隱去了,隻剩青年消瘦挺拔的身形,用人類的雙腿朝著她的方向跑來。

他原本是跑著的,可是越跑越慢。

她喊他阿野,他反而站著不敢走了。

展星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像是人類起猛了時感到的耳鳴目眩,胸膛短促地起伏,下意識地快速呼吸著。

他害怕會失去她,但是因為那股害怕太龐大,他硬生生將情緒封閉起來,不去觸碰,直到他親眼看著金發女孩帶著明媚的笑意朝他跑來,仿佛一道閘門轟然打開,所有的害怕和悔恨像滔滔洪水一樣湧來……瞬間把他淹沒了。

一路沒有情緒起伏似的他,麵無表情殺到這裡的他,人擋殺人見鬼殺鬼的他,此時竟然連路都走不動了。

疊加了不知道多少層的疼痛,此時才被他遲鈍地感覺到,好像斷了很多根觸手,多到記不清了。

原來他不是機器啊。

他也是會疼會累的。

許西檸一邊跑一邊嘴也不閒著,雀躍道:“一周沒看到我滴男朋友了快來讓我看看!你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發誓我真的是沒有選擇才來的,可霍廷他居然……”

“許西檸。”冰冷的嗓音從高處傳來。

許西檸下意識扭頭看去。

彆墅高處,玻璃已經儘數碎裂的窗口後,額發烏黑膚色慘白的男人站在屋裡,手裡握著一把氣息肅冷的黑色長槍。

許西檸愣了一下。

那把連她皮膚都打不破的,屁用都沒有的酒精槍。

“許西檸,睜眼看看吧。”霍廷薄唇微啟,發出一聲譏諷的冷笑。

“——看看你喜歡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刻著猩紅花紋的子彈帶著硝煙,從黑洞洞的槍口筆直射出。

那是為展星野精心打造的子彈,但想擊中展星野的難度太高了,他的身體好像另一種液體,即便是脆質的彈頭也很可能不被擊發,徑直穿過他的身體打在地上。

所以霍廷沒有沒有瞄準展星野。

——他瞄準的是許西檸。

陰鷙的暗紅眼瞳裡隱在冰冷的陰影中,浸透刺骨的恨意。

他放過的是許西檸不是展星野!就算他死也要拖人下水!

如果能躲開的話,那就躲開試試啊?賭他的彈匣裡有沒有那麼一顆實彈。

——如果他敢賭的話。

三個男人同時向許西檸撲過去,但展星野離她最近。

他臉色不帶多餘的情緒,沒有任何猶豫地擋在女孩身前。

就像當時在管理局麵無表情地擋下射向她後心的麻|醉|槍一樣。

第一發子彈擊中的是空中的觸手。

一瞬間爆開的酒精噴霧幾乎瞬間摧毀了觸手表麵的擬態,在女孩放大的瞳孔中,一根粗壯的觸手像濃墨滴入透明的水中暈染開似的憑空出現,痛苦地在腐蝕中扭曲著。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一連串密集的槍聲。

霍廷居高臨下,手臂筆直,瞬間清空了一整個彈匣,黃銅彈殼叮叮當當地彈出,在空中互相碰撞。

他麵色沉冷地換彈匣,上膛,瞄準,繼續開槍,然後重複。

密集的彈雨傾瀉而下,周圍的乙醇濃度高得像是桑拿房裡的蒸汽,所有的觸手都被迫顯形,在對它們而言比硫酸更勝的劇毒中抽搐掙紮。

儘管這樣,那些觸手還是仔細地把女孩護在中間,像是一棵所有樹枝都向內蜷縮的樹。

那一刻,展星野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從第一顆子彈打中他,爆出酒精氣體的時候,他就意識到這是個針對他的圈套。

以子彈的強度根本傷不到許西檸,隻是會讓她痛,最多灼燒她的眼睛和呼吸道。

最明智的做法是讓子彈打在許西檸的身上。

電光石火的一瞬間,他沒有時間抉擇和思考。

他隻是本能地不舍得。

一點也不舍得。

青年那張白皙清俊的臉在霧氣中斑駁,如同剝落的牆漆,五官仿佛熱蠟一樣快速融化,露出底下觸手虯結的形狀。

他看到許西檸眼裡複雜的情緒,複雜到他看不懂。

槍聲終於停了,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多麼愚蠢的決定,伸出一隻手……

此時那已經根本不是手了,是一根傷痕累累的觸手,慌忙地祈求:“阿檸……”

還是我,是我呀,我不會傷害你的,你不要討厭我,也不要害怕我。

求求你了。

……

女孩鬆開手,盯著他麵目全非的臉,從觸手環繞的懷抱中,一步步往後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