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卜靈山法衣拍賣如期舉行, 其中一位全身包得嚴嚴實實的散修引起了眾修士的關注。
這散修身著的法袍看上去樸實無華,但細看便會發現材料不凡、價值不菲,是能夠遮掩氣息、修為的上品防禦靈器。
這散修無門無派, 能夠得到如此品階的法寶,除了認識煉器師之外,便是擁有大量極品靈石去暗市購買獲得。
接下來發生了更令人瞠目結舌的事, 這散修出手無比闊綽, 大概拿出了萬把塊中品以上的靈石, 其中還有不少上品靈石,直接拍下了半數的法衣。
散修每次都毫不猶豫的不斷出價、加價, 有時會稍微停下來休息會兒,在他人看來,有種為了不想樹敵,才隻買下這麼二十件, 要是可能會直接全部收入囊中的囂張感覺。
好在卜靈山是因為煉製法衣的名頭過盛,才有了法衣拍賣的統稱,其實在拍賣法衣之後, 還會拍賣各種法寶。
當所有人以為這散修難道真不缺錢,或是身份特殊時, 對方對法寶卻表現得興致缺缺,隻拍下了三件法寶。
第一件是鑲嵌著極品補靈石的紅石耳飾一枚, 是一件治愈係中品寶器。
據說煉器師當時煉製了兩枚,但另一枚不慎損毀, 於是煉器師就將兩顆紅石合二為一, 融合後陰差陽錯,竟是將之煉製成了一件能夠提升等級的法寶,雖然目前還沒有煉器師能夠做到。
第二件是一把能夠隨神識控製大小的防禦劍鞘。
鞘身雪白透亮, 主要由無數冰晶石煉製而成,本是華美無雙,卻因寬大到能夠塞下兩把劍的外形而顯得笨重。
這劍鞘隻有寥寥幾人出價,最終被散修以十塊上品靈石拍得。
第三件則是一枚蛇形儲物防禦戒,形式精致,還可容納一畝田的死物和生靈。
此境能夠容納活物的儲物戒不可多得,一登場,靈石數量便被不斷拉高。
當萼花樓出價十塊極品靈石時,眾人不禁驚呼,佩服萼花樓財大氣粗的同時又默默關注起那個散修。不出所料,最後這位散修出價十五塊極品靈石,直接拿下了儲物戒。
一塊極品靈石等於一千塊上品靈石,曆來超過十塊極品靈石的物品都是有價無市,畢竟不是誰家都能輕易拿出那麼多極品靈石的。
樓上雅間內,花墨蓮憤怒地踹了一腳桌角:“可惡!”
萼花樓過去是個隻收女子的門派,但自從二十三年前掌門生了個兒子後,萼花樓便也開始收男弟子。
樓主兒子花墨蓮生性放蕩,喜好美人,不論男女。此次他出門帶了好幾個美人,另外帶了各種靈石,極品靈石十一塊,已屬於大戶,結果好不容易看中此物,卻還是被人搶走了。
花墨蓮從窗口探出頭,盯著樓下戴著兜帽的身影轉身而去,擺著扇子,眼睛微微眯起來。
法寶還未拍完,散修已經離去,有人鬆了口氣,有人則是讓人偷偷跟上去,想打聽對方身份。
“沈師兄,那是不是上次在北海的妖修?”另外一間雅間響起清脆少女聲音。
沈塵簫靠在窗邊,望著離去的背影,眸色微深。
一旁的少年聞言,眼睛亮起來,他早就注意到那個買了半數法衣的身影。原來是妖修,太過囂張了!
少年提劍就要往外走,走到門口想到還有他人在此,回頭看向沈塵簫,眉眼張狂道:“妖也敢來人修的地方,沈師兄,我們給他點苦頭吃吃?”
沈塵簫看了眼不知自己幾斤幾兩的少年,嗤笑一聲:“我如今都看不出他是何修為,你若覺得自己定能殺死他,便上吧。”他一頓,又補了一句道:“我會替你收屍。”
徐材霖是靈仙門近年來的天才,此次前來卜靈山,亦是師門交代沈塵簫,讓他給徐材霖購入一件出色的寶具。
原本此次出行,應該是歐陽平霜帶隊,但因為歐陽平霜仍然在閉關中,沈塵簫便被委任了這個任務。
沈塵簫對徐材霖不屑一顧,隻覺徐材霖對比夏舟仙不能望其項背,更彆說天殊宗不久前又冒出了一個新的天才修士,叫謝什麼昭的,據說短短三個月,便直接從煉氣跨入築基後期,是比夏舟仙還天資聰穎的修士。
他未記住對方的名字,隻知五年後的新秀大比,所有門派結丹期以下的修士都會參加,是真的天才還是蠢材,到時便清楚了。
徐材霖提著劍,站在門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張嫩臉漲得通紅。他知道沈塵簫嘴巴不饒人,未曾想竟會如此咒他。
收回邁出去的腳,徐材霖氣得一屁股坐了回去,不甘心地反諷道:“沈師兄,我記得姚師兄提過,您上次和這妖同樣修為也沒拿他怎麼樣,如今他已比你強大,可不是說妖修行很慢很慢的嗎?”
“人有天才,妖亦有天才。”沈塵簫收回視線,突然想到閉關不出的夏舟仙。
修界都說夏舟仙可能在衝擊下一個境界,但不知為何,他卻有種莫名的感覺,夏舟仙或許凶多吉少。
隻是想到這種可能,沈塵簫竟生出了微妙的快意。
這份怪異的感覺還忽略不去,好像夏舟仙的死活對他而言很重要般。
“徐師弟,我們吃果子,看好戲便可。”方才提到妖修的少女察覺氣氛尷尬,將果盤推到徐材霖麵前,悄悄看向沈塵簫,眼神中掩不住癡迷,“不就是一個妖修嘛,有的是想收拾他的人。我剛才看到有幾個穿黑衣的跟過去了,看樣子有不少人看不慣他。”
徐材霖拿起果子悶頭吃起來,心想那妖修死了最好,沒死以後被自己遇到,定要他好看!能讓沈塵簫給對方收屍再好不過!
……
【這散修身上絕不止那些靈石。】一道瘦長的黑影悄無聲息地跟在林眠魚身後,對一旁的夥伴傳音道。
【這次若得手,他身上的法寶、法衣和靈石便都是我們的了!】另一個矮胖的黑影垂涎三尺道。
瘦長黑影恨恨道:【回了魔穀,看誰還敢說我們是魔穀的廢物!】
如今魔教有名有姓的有三個,死獄、蕩鈴山以及魔穀,皆是被正道忌憚的頂尖魔教。
倘若林眠魚聽到這個教名,定會想到愛慕謝秋昭的男二攻魔穀教主東風白鶴。
其人名字仙風道骨,卻是個無惡不作的反派。
原著中,謝秋昭和沈塵簫投胎來到修界,彼此間最大的矛盾來源便是東風白鶴。
說回卜靈山的拍賣大會,為防止修士擾亂大會,每次大會前期,都會加強壓製修為的陣法,另外再服用製靈丹,不論是何門派的弟子,一旦決定參與拍賣大會,修為都會被壓製在煉氣前期。
正因如此,每次拍賣大會都很是安全。
而卜靈山之所以如此嚴防,一切源自八百年前那場正魔大戰。
那年拍賣大會混入一批魔教,與正道在山上展開大戰搶奪拍賣物品,差點弄得生靈塗炭。
自此後卜靈山格外重視壓製陣法,幾乎每年都會加強加固,不給任何外敵尋到破綻的機會。
兩魔修這次為混入卜靈山可苦得很,為了不讓他人察覺他們修行的魔功,特地服藥壓製了魔氣,這種滋味並不好受。結果看到這個散修如此高調,不免嫉妒,想殺人劫貨,而一離開卜靈山,他們便恢複了修為,一身魔氣隱現。
【你確定此人隻是結丹前期?】上次他們殺人奪寶,結果根本沒奪得多少靈石法寶,這次要是成功,回去魔穀便能好好吹噓一番。
【當然,他身上的法衣確實能遮掩氣息和修為,但我的魔眼絕不會看錯。我們兩個結丹中期對付一個結丹前期,不論如何都不會輸。】
前方跟著的人影一眨眼便在林間失去了蹤跡。
“還要跟到什麼時候,動手試試如何?”
魔修二人慌忙間尋找,讓人戒備的冰冷男聲突然從四麵八方傳來,仿佛對方早就發現了他們的蹤跡,倒是他們不動手令其不耐煩了。
“嗬,你這散修真是信心十足,以為能從我們手上逃走?”瘦長黑影運起一雙魔眼,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半晌後,臉上卻浮現迷茫。
矮胖黑影見同伴一言不發,急不可耐道:“喂,他人影呢?”
“不可能……”瘦長黑影喃喃道,“怎麼可能全是……”
矮胖黑影怒氣衝衝:“你在作甚?!趕緊動手!”
“全是蛇!每條身上都有那散修的氣息。”瘦長黑影的魔眼是一種極為特彆的功法,一旦對方修為比他弱,便能視法寶如無物,看破對方真實修為,還能追蹤神識,就算修士易容、化身,都無法逃脫。
然而,此刻瘦長黑影的眼前,卻閃爍著無數相同的神識,仔細一看,這些神識所附之身竟是一條條毒蛇。
“出手!”瘦長黑影不再猶豫,話音還未落下,兩人的法寶便齊齊出手。周遭的樹木即刻斷裂,蛇影翻飛,爆裂成血漿,四處飛濺。
矮胖黑影猛然驚叫:“這些蛇的血肉有毒!”還不是普通的毒,毒蛇的血肉濺到他們的法衣上,法衣竟被灼燒穿透,修士的身體並非一凡胎肉/體,但他們的皮膚卻直接被溶出了一個黑洞。
“他不是普通散修!”
“我知道!”瘦長黑影額頭冒汗,法寶運用自如,不斷斬斷毒蛇,卻遍尋不著方才他們追蹤的身影。
毒蛇還在源源不斷的湧現,不要命朝他們攻擊,符咒燃燒,也擋不住漫天蛇血,法力屏障亦被溶解。
他們自身法力並未消耗多少,身上傷口卻多了起來,不知怎的,每每運轉法力竟覺得丹田窒澀,法力凝滯。
這人絕非簡單的結丹初期……
“前輩!我們跟著你並無惡意!”瘦長黑影能屈能伸,忍痛卑微道:“前輩高義,我二人隻是想認識您。”
“是嗎?但我並不想認識你們。”一道身影從天而降,腳踩前方枝丫。
林眠魚看著一胖一瘦的兩人,神色冷漠。
自從修行妖修諍靈錄後,林眠魚的感官越發敏銳,方才正是察覺到身後有魔氣隱現,才會有此反應。當然,魔修修行的魔功各異,有的可以完全隱藏魔氣,變得和尋常修士沒什麼兩樣,這樣才能更好混入正道。不過,這兩人顯然並未修行那樣高階的功法。
當看到這兩人特征明顯的體型後,林眠魚在原著中找到了這兩人的劇情。
他們身在魔穀教中,智商平平,卻擁有一件不能輕易使用的法寶,名為引渡針。
一旦使用,他們將以修為倒退的代價,擊殺敵人。
原文裡這兩人是襲擊了主角攻受的,沒想到現在被林眠魚碰上。
“和他廢什麼話!”矮胖魔修憤憤道,“我就不信我們兩個結丹中期都殺不死一個結丹前期!”
四周樹木早就被夷為平地,照理說他們早就能拿下這散修,然而,現下嘴硬卻又無能為力。
瘦長魔修知道對方並非善茬,咬了咬牙道:“殺!此次不是他死就是我們亡!”
語畢,一枚銀針出現在魔修麵前。
引渡針現身的刹那,即刻出現無數針的影子,猶如一麵牆般矗立在兩人麵前。
瘦長魔修打了個響指的瞬間,針牆朝著散修襲去。
就算散修想逃,引渡針也不會給他逃走的機會。
但讓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散修似是早有準備,一麵蛇牆憑空而現,擋住了引渡針的去路不說,轟然間,蛇牆驀然炸開,引渡針染滿血花依舊往前衝去,下一瞬,一把長劍閃現,閃著灼目的光,擋住了引渡針的攻勢。
雙蛇劍顫動著,小青的聲音響起:【這法寶能吸走靈氣!】
“我知道。”林眠魚不慌不忙道。
【那你怎麼還硬擋啊?!若是靈氣被吸走,我也會變得很虛弱的!】小青急死了,都忘記了用敬稱。
“放心。”林眠魚言簡意賅。
下一瞬,引渡針驟然儘數落地,最終凝成一根閃爍著暗淡流光的銀針,而兩個魔修則痛苦地大叫起來。
“你做了什麼?!”瘦長魔修渾身灼燒般疼痛,這灼燒的熱度傳入了四肢百骸,最終迅速地抵達丹田,內丹如同有一股火焰竄出來,包裹住內丹燃燒,靈氣被堵在丹田和筋脈中,一運行便疼痛不已。
矮胖魔修的法寶落地,人跪在地上,抱著頭大叫,不一會兒,整個腦袋都像是燒穿了似的血肉模糊,露出人骨。
瘦長魔修很快也變成了這幅可怖的模樣,痛苦地尖聲質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林眠魚指尖一勾,引渡針飄到他手中,在法力運轉下賺了一圈後被他收入儲物戒。他俯視著地上兩個麵目猙獰的魔修,置若罔聞,手招了招,又出現兩條巨蟒,吐著蛇信遊曳而來。
“吃吧。”林眠魚低聲道。
兩條巨蟒對著林眠魚嘶嘶兩聲,聽話地嘴巴大張,露出鋒利的兩顆蛇牙,然後將兩個奄奄一息的魔修吞吃入腹。
小青看著兩條巨蟒,有些羨慕地吐了吐蛇信:【若我以後修成了實體,也能想吃就吃了。】
“回去告訴讓你們來的人,”林眠魚收拾完兩人,並沒有攜帶,揚聲對不遠處隱藏起來的修士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誅之。”
幾個陌生氣息即刻消失,獨剩下一人。
林眠魚麵色沉靜,穿越之後他幾乎一直處在危險的境地,對於隨時可能到來的危機,皆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沒等林眠魚出手,那人發出笑聲從暗處走了出來。
是個麵容刀削斧鑿般英俊,身形健壯的男子。
此人的一頭紅發尤為醒目,身著白色帶金邊的貼身衣物,展示著對方有力卻又不過分健碩的肌肉。此刻一雙藍眸目光如炬,仿佛能夠穿透兜帽看到林眠魚的真容。
在修為高強者麵前,就算是上品防禦靈器亦被視如無物。
紅發男子帶著笑意道:“你這小妖要入我魔穀嗎?”
林眠魚看到對方的樣貌,便想到了原著中提及的魔穀教主——東風白鶴。
原文裡的魔尊初登場在一百五十年後,那時的東風白鶴剛成為教主,修為達到化神後期。如今大概是元嬰期,反正怎樣都比林眠魚強大。
本以為此次殺死兩魔修無比順利,原來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林眠魚絲毫不怵,直視東風白鶴,問道:“不入會如何?”
東風白鶴似乎沒想到他會如此反應,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小妖真是囂張。”藍眸頓時有了殺意,似要動手,動作卻倏然一頓,微微皺眉,忽而以審視的目光看向林眠魚:“看來有高人護你。”
林眠魚微微揚眉。
“白鶴小兒,留下來聊聊魔穀如何?聽說彭山歧這魔頭不太行了,你想取而代之?”熟悉的聲音傳入林眠魚耳裡。
那聲音話音落下之時,東風白鶴最後看了一眼林眠魚,眼裡劃過一絲遺憾,揚起聲音道:“小妖,想來我們以後還會再見的。”隨即,身影化作一抹輕煙,消散在黑夜裡。
林眠魚輕輕吐出一口氣,對著空無一人的黑夜拱了拱手,道:“無岩前輩。”
“半年未見,林小友竟然已是結丹大圓滿,看來妖修諍靈錄很有成效不說,林小友還找了另外快速修行的法子。”無岩道人從角落一處走出來,一身灰白長袍仙風道骨,臉上卻多了絲疲憊。
林眠魚:“無岩前輩,晚輩再次謝過。”
一切儘在不言中。
東風白鶴可不是良善之輩,如果無岩道人沒有及時出現,他這次恐怕凶多吉少。
但原著裡的無岩道人此時應該和石純老祖合為一體了,怎會突然來此?
林眠魚沒有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地問道:“前輩來此,是為何事?”
“受人之托,找你。”無岩道人縮地成寸,一步來到林眠魚麵前,因為個子比林眠魚矮,以微微仰視的角度看著他,但目光卻如同俯視,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壓迫感,好似在判斷林眠魚到底有何特彆之處,語氣淡淡道:“夏舟仙讓我替他給你帶句話,他無事,隻是需要療傷一段時間,你無需擔心他。”
林眠魚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遲疑了一瞬,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無岩前輩,您確定夏舟仙真的無事?”
無岩道人麵現不悅:“我騙你有何好處?” 他氣勢迫人,似乎隻要林眠魚的目光躲閃一下,他就會揚長而去。
兩人四目相對,林眠魚不逃不避,眉頭放鬆下來,繼而道:“煩請前輩您替我帶句話。就說,兩個月前,若非我實力不濟,傳訊玉佩碎裂之時,我便想趕去天殊宗。”他沒有多說亦沒有多問,拿出那隻紅石耳飾,“這隻耳飾是我在拍賣會所得,上方的補靈石對修行大有益處。還望前輩替我交給他。”
無岩道人盯著那枚紅石耳飾,神色雖然有些不耐,但還是收下了,轉身要走之際,忽然停下腳步,想到什麼,扭頭對林眠魚道:“夏舟仙不說,我卻看得出,他很珍惜與你這段緣分。你也還算有情有義。”
他注視著麵前的妖修,對方的修為並非虛假,而是實實在在的突破,周身比半年前多了些許朦朧的光。
是功德。
看來,林眠魚比他預想的還要有悟性。
再見林眠魚之前,無岩道人先去了一趟菩見禪寺,在那裡見到了與記憶中截然不同的茁壯柳樹。
菩空說,如今這柳樹可比菩提樹還要神奇。據傳,凡是生病招災者,摘其葉一片,便能除病苦好上大半,已被當地老百姓敬若神靈。
最近柳樹底下時常站上許多人,是一些自認晦氣纏身者,認為以柳枝拂麵便能掃去晦氣,效果還挺顯著。
無岩當時問菩空:“善惡不辨?”
“行善得善,行惡得惡。”
“他可斷?有何資格斷?”
麵對無岩的咄咄逼人,菩空輕笑道:“五行識人術。”
無岩詫異道:“你連這個都教他了?”
“此妖心無二用、知一萬畢。”菩空道,“終有一日,能成大道。”
無岩知道菩空有一雙天眼,可觀天地一切過去現在將來之事,對方的話無形中透露了一件事,林眠魚是一個可造之材。
此時,林眠魚沉默地凝視無岩道人。
“天殊宗裡有要他命的人。”無岩道人忽然道,“他此次遭難,全靠自身扭轉乾坤,若是在那時喪命,等你強大起來,再想起他,怕是隻能見到一堆白骨。”言語裡有著對林眠魚弱小的蔑視。
無岩道人轉身,消失在林眠魚麵前,聲音卻又傳入他耳中:“夏舟仙受得不是小傷,他身受重傷,需要閉關,暫時不能見你。你們若有緣,自有相見的一日。”
小青始終盤在林眠魚肩上,它從蜷縮的姿態舒展開來,直吐蛇信:【夏舟仙真的出事了?】語氣裡卻並無多少幸災樂禍,反而帶著點擔憂。
林眠魚感受著丹田內弱小的妖丹,並未回應小青的擔憂,禦劍離開了此地。
……
陰暗的幽穀內,一道身影盤腿而坐,正閉目調息。
夏舟仙衣衫染血,發絲淩亂,麵目卻無比平靜,仿佛他此刻並非身受重傷,而是身在家中休憩。
無岩道人回到此地,看到麵前的人如此狼狽,微不可查地歎息一聲。
一雙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驀地睜開,猶如俯瞰萬物的上神,眼中毫無人類的感情,讓人沒來由地生出如螻蟻般的渺小感。
無岩道人一直知道夏舟仙天生不凡,但兩人實力相去甚遠,之前從未有如此明顯的感覺,今日卻格外明顯。
夏舟仙臉上又展現出平日裡陽光朝氣的笑容,語氣客氣,卻又不顯卑微:“前輩,麻煩您跑了這趟,見到他了嗎?”
無岩道人收起莫名思緒,沉聲靜氣道:“見到了,他讓我將此物交給你。”
一枚紅石耳飾出現在夏舟仙眼前,他雙目微微圓睜。
隨後,無岩道人將林眠魚的話一並告知。
耳飾落在夏舟仙的掌中,漆黑的眼眸裡的一點紅芒猶如點亮的短促火光。
夏舟仙凝視半晌,直接刺入了耳垂,鮮血從耳垂滴落,他卻不以為意,笑得格外滿足,問道:“前輩沒告訴他我的事吧?”
“你認為我是多嘴多舌的人嗎?”無岩道人反問道,並未等夏舟仙答複,轉而道:“他沒有多問,但似乎是擔心你的。”
夏舟仙的心情明顯在聽到這句話後更是雀躍。
無岩道人忍著轉身而去的衝動,直截了當道:“此次天殊宗失去一位長老,如今已亂作一團,你當時太過衝動了。”
夏舟仙眼中忽地閃過狠意,臉上還是笑盈盈,卻讓人瘮得慌:“前輩,如果是您,從踏上仙路開始便努力修行,卻沒想到最終要成為一個糟老頭子的盤中餐,您又會作何感想?”他頓了一頓,繼續道:“要我忍受屈辱,匍匐在那臭老頭的身下,我更願意選擇一刀將他殺了。”
一想到因為他生辰八字屬陰便被糟老頭視為爐鼎,隻等他經曆丹劫,內丹被淬煉的更適合被品嘗,夏舟仙便覺反胃。
“你師父是打算幫你……”
無岩道人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夏舟仙一個眼神打斷。
少年,不,夏舟仙的容顏已看不出絲毫少年輪廓,即便眉間痣削減了幾分五官的淩厲,卻還是顯得英氣十足,是個俊逸兒郎了。
此時,夏舟仙眼眸彎彎,一隻手摸著左耳的紅石,語帶笑意,表情卻好似惡鬼:“他身為西幽的弟子,本就是為了師父延命才收我為徒。從他以此為目的開始,便沒資格做我的師父。”他微微抬著下巴,顯得有些矜貴,“無岩前輩,您救我是看在我與石純老祖的交情上,我謝您此次的救命之恩,以後定會回報。”
夏舟仙有些踉蹌地站起來,卻是朝無岩道人彎腰拱手。
無岩道人身形一閃,並未接受,隻淡淡道:“無需這般,你先待在此地療傷,等一切趨於平靜,我會再來此地,若你還想回天殊宗……”
夏舟仙神情不變,抬頭之際,眼神幽深:“再回那地方,我又有何好處?”
“掌門讓我告訴你,若你回去,以後你名義上還是天殊宗弟子,實際將是座上賓,將擁有優先選擇庫房煉器、煉丹材料的權利。”
夏舟仙挑了挑眉:“不愧是上官掌門,給了一個我無法拒絕的誘惑。”
掌門確實怕夏舟仙不回宗門,畢竟天殊宗要臉,已經決定向全修界隱瞞這件事。
而無岩道人從沒想過向來標榜四大正宗之一的天殊宗,竟然會出現西幽這等敗類!拿徒孫做爐鼎的醃臢事,簡直與魔道無異!而這一切,亦是早就計劃好的事,是夏舟仙的師父——被他人尊稱重延真人的舒忱——自願幫助西幽實施惡行的。
當初夏舟仙正在渡丹劫,舒忱卻將夏舟仙的命門暴露給西幽。
那日,夏舟仙差點死在西幽手裡時,舒忱就已經不配被稱為師父了。
即便後來舒忱幡然悔悟,決定幫助夏舟仙,卻已晚矣。
那一日,西幽死在夏舟仙手中,身首異處,最後直接灰飛煙滅。
沒人知道夏舟仙一個正在遭遇丹劫的修士,是如何一麵渡劫一麵殺死一個元嬰後期修士的。
那日,無岩道人在舒忱眼前救出夏舟仙時,夏舟仙身上傷痕累累,似乎隨時都會身死道消,他後來讓夏舟仙服下丹藥,但似乎並未見效。至少目前他無法從夏舟仙身上感受到絲毫法力。
可即便如此,夏舟仙依舊給他不可小覷的感覺。
夏舟仙始終像一個謎團,無岩總是會忍不住想去探究一番。
而無岩是石純的身外化身,他深知石純亦是此種想法,這亦是石純會和夏舟仙這個小輩深交的原因。
當你發現身邊有個注定卓爾不凡的人,如石純這般一生可能都無法飛升的修士,便會試著想從對方身上找一找微乎其微的可能。
無岩道人並未久留,留下了掌門交代的極品靈丹妙藥後便離開了。
等四周再度靜下來,夏舟仙感受著空空如也的丹田,扯了扯嘴角,在無人的時候,終於顯露了一抹苦澀。此時的他,再怎麼調息,都與凡人無異。
其實天劫到一半時,夏舟仙的內丹就已形成,他震驚不已,天劫繼續落下,西幽猝不及防出現在他眼前,終於暴露了真實想法。
而夏舟仙決心與西幽拚殺時,本已經抱了死誌,他賭上內丹,自爆本命法寶‘枯骨刀’,未曾想留下了一條命。
也隻是一條命,一條比凡人更虛弱的殘命。
天殊宗的人或許以為是夏舟仙身懷異寶,才得以殺死西幽。但隻有夏舟仙知道,西幽最終是死在了自己的最後一道雷劫下。
那雷劫並非普通丹劫,而是傳聞中隻有渡劫才會經曆的金雷劫。
一道,便足以至元嬰修士於死地。
夏舟仙下意識地又摸了摸耳飾,紅石已帶上他的體溫,腦海裡不禁浮現林眠魚的麵容,臉上的戾氣才逐漸消散。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無力地後仰,倒在地上,複又閉上了眼。
夏舟仙其實很想讓林眠魚來此,然而一想到自己如此狼狽便沒有讓無岩告訴林眠魚他的所在。
在這個陰暗潮濕的洞穴內,夏舟仙似身在無間地獄,全身被撕扯般的痛楚讓他隻能由回憶過往消弭。
情不自禁的,想到的總是與林眠魚的相處。
不知過去了多久,夏舟仙渾渾噩噩間,十個字驟然閃現,打破了林眠魚的幻象,呈現在混沌的腦海。
黑眸驀地睜開眼,眸中精光一閃,夏舟仙脫口而出:“太玄大道靈衍無上真經。”
自從和林眠魚去過北海之後,夏舟仙再沒有看到過那些混亂的前塵往事,亦沒再見過他人的因果……
這一日,卻再次出現了與前生有關的功法。
另一邊的卜靈山。
拍賣大會雖已結束,不少門派的弟子卻會在卜靈山暫住幾日,除了研究下拍賣到的法衣或者材料之外,便是找個與其他門派交好的機會。
沈塵簫一行三人也並未離去。
此時,沈塵簫正獨自在臥房調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