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林眠魚首次看到限靈石, 有些好奇,試探著使出一抹法力觸及限靈石,在接觸到的刹那,法力便即刻消散於無形。
原著中期, 沈謝二人也被限靈石圍困過, 不過他們那時已有煉虛修為, 結合謝秋昭擁有的一隻名為“破鈴”的手搖佛鈴, 限靈石直接碎裂變成了普通石頭。
而那破鈴堪稱極品至寶, 是東風白鶴送給謝秋昭的定情信物。
想到那兩人,林眠魚問夏舟仙:“謝秋招和沈塵簫是怎麼離開狐狸洞的?”
“謝秋昭看到大哥後,求著大哥放過他們,大哥一個心軟,就將他們放走了。”夏舟仙有些遺憾道, “現在想來, 應該和這位道友一樣, 都該抓過來放到限靈石牢裡。”
圖狼爾歎息一聲, 道:“我在那位姓謝的人修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妖族信物, 我還是一頭狼崽時, 曾受過那妖族的恩惠, 便饒了他們一命。”
因為原著中紅魅狐這段故事並未出現圖狼爾,聽圖狼爾這麼說,林眠魚才想起來謝秋昭擁有一樣東西,讓圖狼爾退避舍。
那是謝秋昭前幾年外出曆練時, 機緣巧合下認識的大妖給予他的。
當然, 那大妖並未透露自己是妖,而主角受天生就帶著一種讓人親近的氣息,兩者相談甚歡, 一見如故,大妖便將一塊看似尋常的平安扣玉墜送給了謝秋昭。
那平安扣看似尋常,實則內藏玄機,內壁刻著鳳凰羽毛的印記暗紋,一旦謝秋昭遭逢極度危機,鳳凰神火便會出現,燃儘傷害謝秋昭的一切人事物,救他一命。
幸虧圖狼爾當時沒有出手,否則——就算是他也會變成灰燼。
林眠魚沒再糾結沈謝二人,看向牢內的晚江豐,語氣淡淡,道:“聽聞散修晚江豐原名江挽風,曾是卜靈山掌門愛徒,後來行將踏錯,叛離師門,改名晚江豐,成了浪跡修界的一名散修。”
晚江豐原本抵著頭顱,並不打算理會落井下石的妖修們,驟然聽到“卜靈門”,脖頸猛然一僵,他緩緩抬頭,眉頭緊皺,未曾想過,他從未告知他人的經曆會從一個陌生妖修口中道出。
夏舟仙也有些驚訝,眸子一轉,聲調上揚,興味盎然:“兩百年前,風頭無兩的卜靈山煉器天才江挽風?”他見過江挽風的畫像,和晚江豐毫無相似之處,而圖狼爾都未看穿這易容術,想必是對方早已用特殊方法改變了臉部骨骼和相貌。
此種改骨換貌之術於修士而言是大忌,有折損壽數、機緣之險。故而,很少有修士會使用此法。
此時,麵前的晚江豐眼神陰翳,沒了初登場時的那種意氣風發。
夏舟仙很難將他和傳聞中的煉器天才江挽風鉤掛。
從卜靈山創派之際,便一直想趕超修界第一煉器門派萬鑄仙山,但時至今日,大家提起卜靈山,更多是關注他家的法衣,若是真的要購買法器,第一選擇還是會趕往萬鑄仙門的。
兩百年前,卜靈山好不容易培養了一名煉器天才。
那一日,名為江挽風的少年在萬鑄仙山的煉器大比上一鳴驚人,奪得魁首,替卜靈山狠狠掙了一口氣。
所有人都以為江挽風會成為卜靈山下一任掌門,會帶領門派迎頭趕上萬鑄仙門時,卻傳出江挽風離經叛道與妖修糾纏不休,甚至偷走了卜靈山至寶“彌天寶衣”。
再後來,卜靈山雖然放出消息說江挽風將寶衣還了回來,但江挽風自願被逐出師門,從此在修界杳無音訊。
從聽到江挽風這個名字開始,晚江豐便額頭青筋暴跳,他眼睛微微血紅,半晌後,才沉下心緒,變得一派淡然,語氣卻極為嘲諷:“若我是那江挽風,早就將你收入收妖法器裡化成血水了。”
“是嗎?那我還挺想看看是什麼收妖法器的。”林眠魚對那法器其實並無多少興趣,他真正感興趣的是另外的東西,而他也不加掩飾,直截了當點名道:“道友,我想要一件彌天寶衣。”
圖狼爾停下了啃肉,他作為狼族霸主,本該遇到什麼事都淡定非常,但聽聞林眠魚這句話後卻也維持不了鎮靜:“彌天寶衣?!”
夏舟仙摸著下巴,眼睛放光,對此興趣十足。
晚江豐聞言,再度抬眼,昏暗燈火的照耀下,似是始料不及,臉上泄露了一絲難以置信。他緘默不言,隻是死死盯著林眠魚,最後忽然哈哈大笑,笑聲停歇半晌後,緩緩道:“你這妖可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這是一樁買賣。”林眠魚篤定地說道,“你煉製出彌天寶衣,我便告訴你,你一直在尋找的那腓妖在何處。”
晚江豐瞳孔驟然散大。
夏舟仙明知故問道:“全身白毛,形似狐狸,脖環鬃毛,身上帶有火紅妖紋印記的腓妖?”
傳聞,腓妖身上的皮毛能煉製水火不侵的法衣,修成內丹的腓妖皮毛更是連合體期高手的一擊都能抵擋,這種特點,讓腓妖曾遭到大範圍捕獵,造就了今日的數量稀少,據說僅剩下一隻腓妖,且行蹤成謎。
結果林眠魚卻說他知道腓妖在哪裡……
林眠魚身上的秘密本就很多,這次更是加上了為何會知道晚江豐真實身份的謎團,以及傳聞已經絕跡的腓妖。
連帶著,夏舟仙看林眠魚的眼眸深處都多了絲深沉。
“正是。”林眠魚道。
之後便是長久的沉默,地牢一時間極度窒息,直到晚江豐的聲音打破寂靜,帶著幾分沙啞和諷刺道:“你還知道什麼?”
林眠魚語氣毫無波瀾,陳述般道:“它說彌天寶衣是用它父母的皮毛和內丹所煉製,其中殘存著它父母的靈識,希望你偷出來讓它得見父母一麵,你那般做了,卻沒想到,它直接帶走了彌天寶衣,讓你成了背信棄義、令人唾罵的惡修。至於後來還給卜靈山的那件,是你費儘心思煉製的仿品。掌門知道此事,卻未言明。你自知無顏麵對師門,自願背負叛離師門的罪名,立誓此生再不碰煉器之道。”
晚江豐,不,應該稱之江挽風的散修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妖修。他從未告訴過第二人前因後果,想要了解得如此清楚,隻有真的認識腓妖的人才會知道。
每當想到自己滿腔真心錯付給了一隻無情無義的妖,江挽風便覺自己可憐可悲可笑。
江挽風雙手緊握成拳,語調陰沉:“這些真的都是他告訴你的?”
林眠魚不置可否,反問道:“你難道就不想將真正的彌天寶衣奪回來嗎?而我隻需要一件仿品。江道友,你可以煉製出一件彌天寶衣,就可以煉製出第二件。”
“那根本不是彌天寶衣。”江挽風語氣有些恍惚,半晌後,他陳述道:“仿品的威力隻有真正彌天寶衣的分之一。”
夏舟仙瞳孔微微縮了下,他揉捏著左耳,再看江挽風眼中沒了輕視。就算是他,都不得不承認,這江挽風確實是煉器天才。
彌天寶衣是卜靈山的鎮山之寶,傳聞是曾經卜靈山的煉器修士用一頭煉虛後期的腓妖皮毛以及其內丹所煉製,據說一旦修士渡劫時,穿上彌天寶衣便能抵擋大半的雷劫,一直到煉虛境界的六九赤雷劫都可以。
至於到了大乘期,雖說彌天寶衣無法完全庇護,但亦能抵擋些許。就是這樣一件法衣,幾乎是修界眾人夢寐以求的法寶。
這件無數人覬覦的法寶,自然有重重關卡守護,就連卜靈山眾弟子,絕大部分一生都不可能見寶衣一眼,而江挽風顯然托了掌門親傳弟子身份的福,才能夠見到彌天寶衣。結果沒想到,腓妖會將之奪走。
聽說卜靈山掌門二百年修為都未有鬆動,看來受到的打擊不小。
“即便隻有分之一的威力,也足以讓修士趨之若鶩。”林眠魚的語調沉沉,這明明是一句讚賞的話,但從他波瀾不驚的表情看卻顯得乾巴巴的。
江挽風盯著林眠魚:“煉製寶衣仿品最難的一點,你知道是什麼嗎?”
“你說了,我才知是不是真的難。”林眠魚說道。
江挽風沉默片刻,隨後輕笑一聲,緊接著像是找到宣泄的傾倒口般,滔滔不絕起來:“當年,腓妖說的沒錯,真正的彌天寶衣確實是用了腓妖的皮毛和內丹煉製,至於是不是他父母卻是未知。而仿品我用的是一整株高山積雪以及,一隻元嬰期的虎妖內丹。這些都是我從魔手毒修韓嶽絡所得。據我所知,他給我的高山積雪,是修界僅存的最後一朵。”這兩樣東西,亦是他用此生的天賦換取的,若非如此,如今的他又豈會還停留在元嬰期。
本以為找到雪淩草有了突破的可能,卻沒想到陷入了如今的境地。
他的一生真是無比可笑。
如果不是知道原著劇情,林眠魚聽到這裡就會放棄了:“所以,隻要找到高山積雪和虎妖內丹,你就能煉製出彌天寶衣仿品,對嗎?”
“你若是想威力更強,那就多找幾顆妖修內丹。”江挽風似乎覺得為難林眠魚很愉快,狼狽的臉上多了點笑意,“這內丹不必是同一種族的妖修,但需要原形皆是猛獸類妖修的,越強大越好。”
林眠魚應了聲“好”。
江挽風卻覺得這蛇妖真是天真,視線如針一般射向林眠魚,驀地話鋒一轉,不明就裡的問道:“我又怎知,你真的知道?”
林眠魚毫不遲疑道:“腓妖曾在瑤屏禁地的玉雪神山待過。”腓妖能天生自由壓製修為,這也是當初能裝弱小騙過江挽風的原因,而每次瑤屏禁地開啟,它亦能自由進出禁地,從而躲避了很多次危險。
夏舟仙有些意外地看向林眠魚,問道:“它後來也離開了禁地?”
林眠魚點了點頭,道:“五十年前,那腓妖為報複曾獵殺他族人的南城城主血脈,去到南城,攪得南城民不聊生,我當時被請去南城,不知它如何得知的消息,提前逃之夭夭,至於之後的蹤跡……”林眠魚停了下來,沒有再說下去。
原著中,江挽風直到死去,都沒再和腓妖見過麵。但腓妖後麵會和主角受等人相遇,被謝秋昭收服後,最終心甘情願將彌天寶衣送給謝秋招。
林眠魚自覺不可能和腓妖建立什麼友情,他過去活在星際,在那裡杜絕一切皮毛製品,全是仿生皮毛,他難以想象自己穿上抽筋扒皮扒下來的皮毛衣物,故而,從最初便打定主意隻要一件仿品。
江挽風看蛇妖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神情終於出現了鬆動:“寶衣的樣子和彌天寶衣不會一模一樣。”
“正合我意,最好能製成黑色帶紅紋的。”林眠魚的要求想來早有構想。
江挽風似乎對林眠魚這要求不以為意,隻道:“看我心情。”
林眠魚置若罔聞,直截了當道:“與我說下其他材料,我一並找齊後交給你。”
江挽風一一說出了所需的材料,最後問道:“什麼時候找齊?”
他的父母被妖修所害,本是仇恨著妖修,後來見那腓妖可憐,不知不覺生出了憐惜,他以為腓妖是特彆的,不曾想,這一切隻是腓妖為了彌天寶衣設下的圈套。當被腓妖背叛,從那起,在江挽風眼裡,看到妖修後隻有一個“殺”字。
這兩百年來,死在江挽風手中的妖數不勝數,萬萬沒想到,今日他會再和一頭妖和和氣氣交談。
而他已經兩百年沒有再碰煉器一道。
當年,他對著師門發誓舍棄之時,又怎麼可能真的舍得,可他自覺沒有資格再碰,如今隻是為了找到那頭腓妖的權宜之計……
即便是妥協,江挽風也不得不承認,內心深處對即將能重新觸碰煉器而產生了期待。
林眠魚還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找齊,好在他時間夠多:“看我能否順利,一年、五年亦或是十年?”林眠魚從容不迫道,“大哥,將他放出來吧。”
江挽風沒再多言,反正拖得時間久了對林眠魚隻有壞處。他是一刻都不想在這裡對待,隻想趕緊走人,一離開牢籠,便道:“找齊材料後到西北荒地兮罔村找我。”話音落下,即將離開之際,他腳步一頓,忽而轉向林眠魚:“蛇妖,我用了改骨換貌之術,就算是灰狼妖王在眼前,他都不可能看出我是誰,你又為何會知道我是……江挽風?”再次說出江挽風這個字時,好像比想象中輕鬆了許多。
“你的拂塵手柄後端,刻有一個‘風’字。我在暗市買到過一本江挽風曾經所著的‘煉器一二’,雖是摹本,卻保留著江挽風的字跡。”林眠魚說道。
江挽風笑了一聲,眼中多了點歎息:“那不過是我當年無聊所著。可即便是相同字跡又怎會確定是我?還有腓妖的那些事……”
“我若說那些事是腓妖告訴我的,你會信嗎?”林眠魚問道。
江挽風有些愣怔,忽然像是泄了氣般:“罷了,我不想知道了。”在妖看來,或許從始至終都更信賴同類吧。
而林眠魚的出現,亦讓江挽風再次產生了迷惘。
或許妖修還是有良善的……
江挽風懷揣著這份迷茫,重修凝聚靈力,隻不過身體還是虛弱得很,他連吃好幾顆丹藥,出去一路暢通無阻,到了門口,還有狼妖為他領路。
想來是收到了狼王的傳訊,帶他離開了這一帶。
江挽風站在高崖上,看向隱匿在叢林間的灰狼一族,迅速禦劍而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裡。
即便隻有微小的可能,即使因為林眠魚而又讓他心存迷茫,但至少這一刻的江挽風告訴自己,必須要讓腓妖付出代價。
“說真的,二哥,你是怎麼知道江挽風和腓妖那些事的?”夏舟仙還是很好奇。
圖狼爾啃完了牛腿,鋒利的牙齒咬得牛骨頭卡蹦卡蹦響,全都吞吃入腹後,擦著指尖,道:“林賢弟,大哥也想知道。”
“腓妖去過菩見禪寺。”林眠魚道出的真相讓一人一妖皆是一愣,他接著道:“他或許是聽聞了禪寺柳妖的傳聞,來到菩見禪寺的柳樹前,我當時聽到了他的一些內心所想。”
這確實是事實,那一刻連林眠魚都很意外,竟然能夠聽到同為妖修且修為明顯比他更強大的腓妖的心言。而腓妖更像是想找一個傾吐的對象,即便已經發現了他的存在,卻什麼都未做未說。
不多時,腓妖便離開了禪寺。
“真是奇怪,但他大概也隻是想要尋一個心安吧。”夏舟仙猜測道。
林眠魚其實也是這麼想,畢竟腓妖以江挽風的真心做代價,才成功拿到了彌天寶衣,而對方的良心這麼多年也為此難安過。
夏舟仙渾身又像是沒骨頭一樣,整個人都趴到林眠魚背上,轉頭看著林眠魚的側臉,湊近極近,問道:“在我看來,猛獸類的妖修內丹,還是要找好幾顆,和找高山積雪一樣困難。”
“已經有兩顆了。”林眠魚說道。
一顆是曾經的雪蟒內丹,還有才得到的紅魅狐內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