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秋昭雖然也不喜歡餘赦兒幼稚的脾氣, 但這次餘赦兒怒懟林夏二人,他其實內心聽得暗爽,餘赦兒被這樣對待, 作為一個愛護師侄的好師叔人設,他自然要站出來。然而, 沒等他詰問, 林眠魚便解除了這詭異的功法。
餘赦兒從類似爬行的蛇姿態停下來, 回過神,似是意識到自己乾了什麼, 忙四肢並用從地上爬起來,臉色慘白, 眼淚也跟著撲簌簌掉下,想說什麼但終於知道了害怕,又閉上了嘴巴。
餘赦兒對外確實趾高氣昂了些, 但對內,尤其是對他總是甜甜地叫師叔, 其實是個十足欺軟怕硬的家夥。謝秋昭心裡翻個白眼,將餘赦兒拉到了身旁,語氣沉沉道:“赦兒,師叔今日要罰你。”
謝秋昭表情少有的嚴肅,餘赦兒嚇了一跳。
餘赦兒眼淚狂掉, 想求饒。
不見謝秋昭絲毫心疼, 冷冷道:“這五日,不準再說一個字。”
餘赦兒知道謝秋昭這次是真的動怒了,又覺得明明都是妖修和夏舟仙的錯,他隻是說出了內心的話,何錯之有?卻又不敢再冒進, 心想晚上再求求情,心軟如謝秋昭一定不會再怪罪自己。
“這是何招式?”菩瀾饒有興致地問道。
“自創招式。”林眠魚敷衍地回道。
“哦,還真是有意思。”菩瀾摸著下巴,沒有再刷存在感。
沈塵簫心中驚訝麵上不以為意,這餘赦兒一路上嘴碎得很,他一直看在謝秋昭的麵上沒有對其怎麼樣,林眠魚現下的懲罰倒讓他有些神清氣爽,語氣都好了幾分:“夏舟仙,你會參加十年後的秘境探索吧?”
這秘境叫“極幽之境”,一百年打開一次。此秘境化神期及以下可入,而修界能夠超過化神的修士並不多,極幽之境中有擁有不少靈石礦脈、靈獸以及珍奇材料,總之是修士們趨之若鶩的秘境。
然而,夏舟仙卻直截了當道:“不會。”
至少不會為了天殊宗參加,但若是林眠魚感興趣,他倒是可以和林眠魚進去暢遊一番。
其實夏舟仙離開前,天殊宗宗主曾問過他是否要參加,雖然大部分修士都能進入其中,但未免秘境出現飽和,每個門派還會限製一定人數進入。
而夏舟仙想都沒想就給拒絕了。
在外他似乎依舊是天殊宗弟子,但夏舟仙知道,那裡永遠都不會是他的歸宿,他也不會主動以天殊宗弟子參與任何門派事宜。
“好吧。”沈塵簫似乎略有些遺憾,接著對林眠魚道:“我聽秋昭說了,若不是你上次施以援手,我們都會死在那裡,多謝。”
林眠魚點頭表示收下了謝意。
沈塵簫道謝完,又恢複了原先那副的桀驁:“有點事,想單獨與你談談。”
未等林眠魚拒絕,沈塵簫模棱兩可地說著隻有他們倆能聽懂的話:“我想起了一些許是與你相關的事,亦曾做的一些事。現下有些後悔。”
林眠魚聞言,依舊鎮定自若。
一旁的謝秋昭卻格外震驚,震驚於沈塵簫和林眠魚似乎有著共同的秘密。
他以為自己已經很懂沈塵簫了,也確實被魅力十足的沈塵簫所吸引,產生了一些特彆的感情,他也能感覺到沈塵簫對他是不同的。
但很奇怪的是,時至今日,他和沈塵簫都還沒捅破這層窗戶紙。不是謝秋昭不想,而是他想讓沈塵簫先一步說出口。隻要對方一說,他一定馬上答應。
這期間門,謝秋昭偶爾會想起林眠魚,他和林眠魚容貌相似,聽說沈塵簫是先遇到的林眠魚,那會不會沈塵簫是在他和林眠魚之間門猶豫……
這種虛無縹緲的想法在這一刻,倏然化為實質,讓謝秋昭心口狠狠揪了一下。
一股涼意仿佛從心口擴散到了身體各處,讓他背脊發涼,手腳冰寒。
他太熟悉這種感覺了。
還未穿越前,謝秋昭長得普通,臉上還經常長痘,總會留下痘印。而且,因為他喜歡男性,又受到社會認知影響,發現同性戀似乎永遠無法光明正大地站在陽光下後,變得越來越自卑。
這時,他正好遇到了喜歡的人。
當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告白了一次,暗戀的人雖然沒同意也沒否認,但那之後一度對他很好,謝秋昭安慰自己一定會好的,不出一個月,後來有一天,他突然看到對方朋友圈發了自己和一個長相可愛的0開始交往,自此他越發厭惡自己的普通。
他開始不再社交,心情越來越差,身體也越來越差,最後生病去世。
那一瞬間門,謝秋昭甚至覺得鬆了一口氣。沒想到,他會穿越,還穿成了一個容貌絕佳的男子,且還被很多人愛慕,他開始受寵若驚,後來便逐漸開始享受這一切,甚至開始嘗試主動追求這一切。
而他主動的對象對他的好感皆是濃烈且直白的,就算是當年的晨霄帝君亦是如此。
這也是當初,謝秋昭挑選了一個自認最好的選擇的原因。
卻沒想到,他弄巧成拙,走到了如今境地。
這輩子,謝秋昭原本還覺得沈塵簫會是他這輩子的良人。
然而,這一刻起,他卻開始懷疑起來。
可就算沈塵簫不選擇他,也不應該是林眠魚啊!
謝秋昭原本對林眠魚的厭惡深壓心底,此刻卻翻江倒海,在眼底起起伏伏。
他思緒急轉,麵上不過是一息間門,他低著頭,沒讓任何人察覺自己的異樣。
那廂的林眠魚想到沈塵簫的帝君身份,最終決定談談。
離開前,林眠魚麵向默不作聲不阻止也不鬨的夏舟仙,指尖撩開夏舟仙額前的些許發絲,輕輕吻了下道侶眉心的朱砂痣:“你先和安時昌去藏書閣,我等會兒就回來。”
沈塵簫想讓夏舟仙不痛快,林眠魚用一個吻便解決了問題。
謝秋昭目睹這一切,眸色又深了些。
就見夏舟仙的臉色從陰轉晴,在林眠魚退離的一刹那,墊腳抬首,也在對方的額頭上親了下,而後喜笑顏開地退離了林眠魚,看著林眠魚和沈塵簫一前一後離開涼亭。
夏舟仙拍了拍安時昌懵了的腦袋瓜:“瞧你跟從水裡撈出來似的,趕緊擦擦汗,咱們先去藏書閣。”
安時昌愣愣地點頭,乖乖地跟在夏舟仙身後一起離開了。
謝秋昭收回視線,正好與堂溪封四目相對。
堂溪封輕笑不語,卻讓謝秋昭有種被堂溪封看穿了所有的錯覺。
堂溪封並未探究,而是問道:“沈道友後悔的事是?”
謝秋昭有些黯然道:“我不知,他從未和我說過。”
餘赦兒不能說話,但那表情仿佛在說“妖就是妖,說不定是想勾引沈大哥的”。
明知按林眠魚方才和夏舟仙的樣子,又怎麼可能會勾引沈塵簫,但謝秋昭卻不免想到仙界那條矯揉造作的靈蛇。
那靈蛇和林眠魚根本不像是同一個人,而同一個靈魂會變化如此大嗎?謝秋昭對林眠魚有著刻板印象,總覺得這或許是林眠魚兩頭都要的計謀。
“道友,坐吧。”堂溪封仿佛是學堂主人般,招呼煩悶的謝秋昭坐下,上好的酒水出現在石桌上,“道友,來喝點?”
謝秋昭並不好酒,但胡思亂想之下讓他不再排斥,他讓餘赦兒先回自己房間門,自己留下想點事。
餘赦兒知道謝秋昭在氣頭上要順著他脾氣來,沒有反抗便灰頭喪氣地離開了。
四周一下子安靜下來,謝秋昭拿起一杯堂溪封倒好的酒水,一飲而儘,因為喝得太快還嗆咳起來。
堂溪封等謝秋昭緩過來後才又倒上一杯:“道友,恕我好奇,你和那妖修長得相像,是有何關係嗎?”
謝秋昭搖頭:“無任何關係。”他很少會議論他人,大概是喝了酒,莫名想要紓解內心不快的心情,又引下來一杯酒,“我當初見到林前輩也很驚訝,沒想到我和他會長得如此相似……我們多年前在九重仙山認識的……”
不知不覺,謝秋昭先將林眠魚前往九重仙山,試煉失敗但從他師父那裡得到了一本妖修秘籍,以及那次林眠魚被稱為柳仙菩薩,如何設計狐妖,如何解決狐妖一一告訴了堂溪封。
堂溪封將杯中酒一一飲儘,聽到菩見禪寺時,眼眸微暗:“菩見禪寺的柳仙菩薩?真的很有意思。”他笑著滿上兩杯酒,舉起來自己那杯,看似真誠,“道友,你我今日交心,我將你視作小友,也長你幾百歲,你可願喚我一聲封哥,我能如此喚你‘秋昭’嗎?”
出於對堂溪封的信任,以及心情不佳,謝秋昭沒用任何靈力解酒喝了不少杯,聞言迷迷瞪瞪地點頭:“好,封哥。秋昭再敬你一杯!”目光中堂溪封笑得讓人心安,比過去的所有人都讓謝秋昭安定。
有過穿越前的經驗,謝秋昭今生有資本不再死盯著一個人,他還沒那麼賤。當下,沈塵簫已經被他排除在外,他的心又自由了。
許是喝多了酒,謝秋昭望著堂溪封,迷迷糊糊間門生出了對方比他過去遇到的那些人都要溫柔的想法……
再說林眠魚和沈塵簫那頭。
兩人禦器飛行,離開書院尋了一處山頭。
兩人之間門距離一丈,沈塵簫麵對林眠魚,神色複雜,又開始在林眠魚身上找尋著熟悉的身影,問道:“你真的沒有一點前世的記憶?”
“絲毫沒有。”林眠魚淡淡道。
“……那你要聽我說說嗎?”沈塵簫猶豫著問道。
林眠魚其實並不想聽,暗暗思考著,按照兩人如今的實力,要不要在此地直接殺死沈塵簫。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
林眠魚雖有衝動,但沒蠢到真的動手。
原著提及過,帝君下凡前為防止在修界遭遇意外,在仙界是留了一抹神念,以作萬全之策的。林眠魚如若真的殺死了沈塵簫,仙界的帝君神念有此感應,他將直接萬劫不複。
林眠魚示意沈塵簫說吧。
而沈塵簫似乎早就想找個人傾訴了,一開口便滔滔不絕起來。他省去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隻說記得自己的前世身份頗高,然後養過一條靈蛇,後來靈蛇化人,他也甚是寵溺靈蛇。不曾想,靈蛇卻對他產生情愫,而後鬨出了許多笑話,還嫉妒到沈塵簫愛著的人身上。
“當年,我怒極,認為靈蛇太不懂事,更害得我與愛人有了嫌隙,為了讓他明白世事不能隻憑心情行事,便想辦法讓他入了輪回受苦。”沈塵簫看著林眠魚,神色嚴肅,“我知道,你便是他。”
似乎知道林眠魚會反問,沈塵簫接著道:“雖然性情大變,但你與靈蛇化人的樣子一模一樣,而我見到你的第一眼,便感應出了你與靈蛇的聯係。”
“我不是過去的誰,隻是現在的我。”林眠魚淡淡道,“你想說的不僅是這些吧?”
沈塵簫似乎又拿林眠魚和記憶中的靈蛇做起了對比,聞言輕笑一聲,好似既在意料之外,又似情理之中:“嗯,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上次若不是有你相助,我和秋昭難逃一死。我說我有些後悔,是真心話,若以後你有難處,需要我幫忙,可找我。”
他拿出一塊靈仙門的傳訊令牌,說其中刻印了他的名字,隻要聯係他,他那邊就能第一時間門收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