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隻是憑借沈書意之前在電話的沉默, 聽見他跟司機的幾句對話，就判斷沈書意現在人就在酒店門口，這個猜測太瘋狂, 完全不具有實質性的依據。
即便如此，顧遲還是在最短的時間內, 找到導演萬霖，跟他老人家說了一聲, 拉著裴玨一起演了這一出“醉酒”。
往常, 大都是裴玨演不勝酒力的那一個, 這一回, 兩人對調了角色。
裴玨扶著他出了大廳。
出酒店之前, 顧遲並已然做好猜測落空的心理準備。
直至沈書意小跑至他的麵前, 那張帶著關心的清秀臉龐在他的麵前清晰地放大。
今天晚上顧遲喝得不算少，可也沒有醉到視景物都模糊的程度。
保持了一晚上的清醒, 忽然湧上難抵的醉意。
酒店的景觀燈在他的眼前模糊成氤氳的光圈, 就像是電影裡的虛焦鏡頭, 所有的背景在他眼前虛化。
鏡頭從遠景被拉至近景。
漸漸地，景彆裡，隻看得清沈書意一個人。
…
沈書意跑近，才認出扶著顧遲出來的人, 竟然是影帝裴玨。
裴玨氣場太高冷, 是沈書意如果在其他場合看見, 大概率不太會主動去社交的那號人物。
這個時候，他什麼都沒來得及想。
“裴先生您好，我是沈書意。我跟顧遲一起錄過節目。您可能看過。我是顧遲的朋友。”沈書意簡單地介紹了一他自己，他看著好像醉得不輕的顧遲，擔心地問道：“顧遲是……喝醉了嗎？”
裴玨轉過頭, 瞥了眼靠在他肩上的顧遲，“他裝的。”
裴玨說的是實話，沈書意沒在意，隻當他是冷幽默。
沈書意主動道：“我車子就停在那邊，我先幫你一起扶顧遲上車？”
裴玨順著沈書意的視線，看見了就停在不遠處的兩廂車。
顧遲不算輕，不過裴玨常年健身，他一個人完全能扶。
他打量了眼細胳膊細腿的沈書意，剛要出聲拒絕，沈書意已經將顧遲的手臂放在他的肩上，而後者順勢靠了過去。
裴玨用很新奇的眼神去看顧遲。
原來這個世界上，再克己守禮的人，也會有耍心機，占人便宜的時候。
越是克己守禮的人，一旦脫軌，沒了過往準則的束縛，行為是不是隻會更加脫軌？
嗯，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
沈書意幫著裴玨一起，把顧遲扶到後座。
酒店工作人員原本有點不大高興沈書意把車停在門口附近，見到沈書意扶著人過來，剛想催促趕緊把車給開走，認出了裴玨跟顧遲兩個大明星，心裡頭驀地一驚。
又看了眼沈書意，這才發現……這位似乎也有點眼熟，好像也是一個明星。
等到沈書意開車離開，那位工作人員才恍然想起，那位是不是……很多年前還挺紅的，那個唱《謊》的叫，叫什麼沈什麼的歌手來著？
好像這個明星就是他們江城人？
沈書意把車開出酒店停車場。
“我出門的時候看過，沒有狗仔偷拍，當然，有可能他們在更為隱蔽的地方，我沒看見。你晚上可以讓你的工作團隊稍微盯一下熱搜，提前想好公關預案。如果真的被拍了的話。”
沈書意起初以為裴玨是在跟朋友打電話，直到聽見顧遲“嗯”了一聲。
裴玨是在跟顧遲說話？
沈書意下意識地往後座瞄了一眼。
“書意哥，專心開車。”
偷看被抓了個正著，沈書意耳朵微熱。
剛剛顧遲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醉意，但是語氣好像是清醒的。
車子開出路口，紅綠燈，沈書意轉過頭，關心地問道：“你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沈書意沒往顧遲是在裝醉這方麵去聯想，隻當顧遲現在稍微醒酒了一點。
顧遲：“肚子有點空。”
沈書意驚訝地問道：“是晚上沒吃飽嗎？”
“一直被敬酒。晚宴上的東西也不好吃。”
沈書意也參加過晚宴，他知道在那種應酬場合，很難吃飽。
紅燈轉綠，沈書意跟在前車後麵，出聲問道：“你晚上還有其他的活動嗎？我請你——”
忽然想起車上還有裴玨，沈書意連忙加了一句：“還有裴先生吃宵夜？”
裴玨並不喜歡社交，何況他跟沈書意不熟，剛想要出聲拒絕，顧遲：“可以。”
裴玨轉過頭，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顧遲。
顧遲：“送佛送到西。”
顧遲在江城宣傳《半生》的這幾天，一直有狗仔跟拍。
沈書意現在曝光率大大增加，事業屬於上升期，如果狗仔被狗仔拍到沈書意單獨來接他，到時候所有的炮火一定又都會集中到沈書意身上。
顧遲並不想因為自己，對沈書意的事業造成影響。
因此，才會在猜到沈書意來酒店的時候，把裴玨也一並叫上。
那樣，就算被拍，媒體也沒有辦法大做文章。
可以說，從聽見沈書意跟酒店工作人員的對話的那一刻起，顧遲就已經將兩人見麵被拍的風險全部都考慮在內。
…
在酒店時，顧遲就簡要地解釋過，希望裴玨晚上能夠全程陪著他的意圖。
裴玨當時並沒有完全聽明白，隻知道以沈書意是顧遲緋聞CP這個身份，兩個人被媒體拍到，確實是個麻煩。
加上他隻想儘快離開酒店，來不及細想，就陪著顧遲出來了。
現在再回頭去想，多少有點上了賊船的意思。
他眉頭微微地皺了皺，到底還是沒出言反對。
沈書意沒太明白顧遲那句“送佛送到西”是什麼意思，好在他也不是一個好奇心旺盛的人。
“你跟裴先生晚上想吃什麼？”
顧遲：“肉粥吧。熱量不會太高。”
沈書意出事周到，並沒有冷落了車上的裴玨，“裴先生呢？”
裴玨這兩天，刷了顧遲主演的電影《半生》。
對電影當中其中一幕老江城夜市攤的印象十分深刻。
街邊泛著熱氣的混沌，排骨麵、由高湯澆汁的粉乾，加了雞蛋、青菜還有紅蘿卜跟肉末，炒至軟黏的年糕……
每一樣，都是市井的煙火。
每一樣也都太難選。
裴玨跟顧遲一樣，對身材向來控製嚴苛。
過了晚上就不怎麼吃東西，平時的飲食也大都聽從健身教練的意見。
他已經挺長時間都沒有吃過宵夜。
顧遲既然要跟沈書意去吃宵夜，他總不能一個人巴巴在邊上看著。
裴玨：“炒年糕。”
沈書意指尖放在導航的液晶屏幕上，以為裴玨想了這麼久，可能想要吃的是高檔料理，他還在擔心，這個點會不會有些高檔餐廳都停止營業了。
聽說裴玨是想要吃炒年糕，微微愣了愣。
炒年糕跟肉粥，在市區可能不太好找到，因為一般粥鋪不會賣炒年糕，賣炒年糕的地方又很少會有粥。
沈書意想了想，能夠會同時滿足這樣兩樣的，老街應該會有。
…
顧遲要喝粥，裴玨想吃炒年糕，沈書意沒想太多。
等到了目的地，顧遲跟裴玨兩人相繼從車上下來，沈書意看著穿著高檔襯衫，剪裁修身的西褲，分分鐘都好像要去走紅毯或者是頒獎典禮的兩人，短暫地默了默。
“要不，你們在車上等我，我去打包？”
顧遲跟裴玨兩個人本來身高跟長相就紮眼，穿得這麼正式去吃宵夜，肯定會引來圍觀。
顧遲也知道，他跟裴玨這一身如果出現在小吃店，回頭率多少會有點高。
他想了個折中的辦法，“我們找一家有包間的店？”
沈書意在進娛樂圈之前，經常會來這裡吃宵夜，跟天悅打官司的那幾年，有段時間壓力大，也會經常來吃宵夜，然然他們也會陪他喝點酒解壓。
這條街的店，他幾乎每家都熟悉。
他點了點頭，“我知道有一家味道不錯，也有包間。”
沈書意於是帶著顧遲跟裴玨兩人去了一家小吃店。
果然，顧遲跟裴玨兩人一進小吃店，小吃店的幾個顧客就抬頭看了過來。
店離坐著的大都是四五十歲的大叔，並不追星，隻是好奇地看了顧遲跟裴玨幾眼，可就又低頭，吃起了宵夜。
坐在離門口位置遠一點的顧客，甚至連頭也沒抬。
沈書意鬆一口氣。
次元不是人人都追星。
為了以防萬一，沈書意還是讓裴玨跟顧遲兩人先去樓上包間，他來點單。
…
“沈書意就是那個時候你說，偶爾做出一些改變也不錯的誘因？”
小吃店店麵小，裝修也陳舊，腳踩在木板上，甚至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勝在包間衛生乾淨，就餐環境還不錯。
裴玨聽見腳步聲遠去，知道沈書意已經下了樓，他直言不諱地問道。
裴玨指的是，萬霖生日宴會那次，他們兩個人躲在萬霖的家庭影院看紀錄片，通常很少會一心二用的顧遲那一次破天荒地坐在位置上，跟人聊天發信息。
那個時候裴玨就提出過顧遲的反常，顧遲當時的回答就是“偶爾做出一些改變也不錯”。
裴玨的“誘因”這兩個字，用得實在太過巧妙。
叫人上癮。
顧遲在心底將“誘因”兩個字細細咀嚼了一遍，坦蕩地道：“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