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書意替宋離擰開礦泉水瓶。
門口, 主持人方鬱手持咖啡推門進來。
她的身後，攝影師、燈光師跟助理等工作人員也一並地走進來。
沈書意跟宋離兩人同時轉過頭。
沈書意將已經擰開的礦泉水瓶遞給宋離, 走上前, 主動跟主持人方鬱打招呼：“您好——”
身為訪談節目主持人，方鬱當然對采訪對象進行過了解。
她知道沈書意跟經紀人的關係很好。
藝人跟經紀人關係好在圈子裡未必有多少見，不少藝人跟經紀人的關係都很親密。
但是火了之後, 還能夠一點架子也沒有給經紀人遞水, 細心到礦泉水瓶都擰開的程度不算多見。
方鬱心細，她不動聲色地把這個細節記住。
方鬱把手裡的咖啡交給助理, 她主動朝沈書意伸出手，“書意，你好。我是我們這次訪談節目的主持人, 我是方鬱, 很抱歉，我來晚了。”
沈書意微微躬身，連忙伸手回握，“沒有。是我們來早了。”
的確不是方鬱遲到，事實上, 她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十分鐘。
守時在任何行業都會是令人喜歡的優點, 何況對方不僅僅隻是守時。
方鬱微微一笑，“你跟你的經紀人，每次都會提前到嗎？”
對上沈書意微訝的眼神，方鬱笑著解釋：“采訪前, 我做了點功課, 我發現你好像不管參加什麼活動，都會提前到。很少有遲到的時候。而且我也看了之前不少圈內藝人對你的采訪，大家普遍對你的評價都是很守時, 說你很少會遲到。除非像是飛機、高鐵晚點這種不可抗力的原因除外。”
沈書意有些拘謹地道：“嗯。比起讓彆人等我，我覺得還是我等彆人會相對比較好一點。”
方鬱讚賞地道：“守時是一個特彆好的習慣。”
沈書意耳尖微紅：“謝謝。”
宋離看了方鬱一眼，不愧是資深訪談節目主持人，短短幾麵這麼幾分鐘的時間內，對方就已經把控了談話的節奏。
…
“那，我們也彆站著了。我們都坐下吧，好嗎？”
“嗯，好。”
整個采訪間，布置成樂隊演出的一個舞台，舞台上擺放著架子鼓、吉他、貝斯、電子琴，甚至還有一台手風琴。
台下，擺了幾排紅色的觀眾椅。
就好像是，這裡馬上就要進行一場樂隊的演出，而沈書意不是被邀請過來采訪，僅僅隻是被邀請來看一場樂隊的演出。
對於喜歡音樂的沈書意而言，這樣采訪環境無疑會更加地令他感到輕鬆。
方鬱走到第一排，“你比較喜歡坐哪一個位置？”
沈書意：“都可以。”
方鬱建議道：“那我們坐在中間的位置吧？這樣方便攝影師拍攝。”
沈書意隨著方鬱一起在中排位置坐下。
“剛才你說，你覺得比起彆人等你，還是你等彆人會比較好一點。那在感情裡呢？比方說，你跟你的戀人因為某個原因分手，分手後，雙方又多少還有點放不下，你會是那個等在原地的人嗎？”
方鬱才在位置上坐下，就向沈書意拋出了一個比較個人的情感問題。
沈書意手裡還拿著剛才工作人員遞給他的礦泉水。
他之前把打開的那瓶礦泉水給了宋離，他自己的這瓶礦泉水還沒開，“抱歉，我能先喝口水嗎？”
方鬱笑了笑，“當然。”
沈書意打開礦泉水瓶，喝了口水。
沈書意跟主持人坐下的時候，宋離就去跟其他工作人員坐在一起，保證自己不會入鏡。
…
沈書意喝完水，彎腰把水放到腳邊。
方鬱主動問道：“剛才的問題，我需要再重複一遍嗎？”
沈書意微微一愣，他抬起頭，“嗯？不，不用。我記得問題。”
方鬱保持微笑，等著沈書意的回答。
沈書意不自在的時候，會習慣性手裡抱著，或者拿著什麼。
他有點後悔剛剛喝了水之後，隨手把水給放在腳邊，沒有拿在手裡。
手裡沒有東西可以拿著，沈書意有點不太自然地把手放在膝上，“我不會等在原地，我會往前走。”
方鬱明顯露出詫異的神色，“為什麼？我以為，一個經常守時，甚至為了守時，寧可會提前很多時間到的人，會不太介意等待這件事。”
沈書意沉默了幾秒，他嘗試著解釋，“我不是……介意等待這件事本身。”
方鬱安靜地注視著沈書意，“能展開說說嗎？”
沈書意：“……如果我決定開始一段感情，一定是深思熟慮的結果。分開，也一定是雙方都已經協商一致的事情。所以，基於這個前提下，我不會再等在原地。
我也不是一個會特彆沉浸在過去的人。如果一段感情結束，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讓它過去。與其去等一個已經告彆的人，不如，順其自然，等待今後會出現在自己生命裡的全新的那個人。”
“也就是說，比起分開的舊愛，你更期待等著未來出現在你生命裡的那個對的人，對嗎？”
沈書意現在已經逐漸地感受到這位主持人厲害的地方。
每一個問題都問得很精準，概括得也很到位，的確如同外界所傳聞得那樣，訪談的風格有點犀利。
他點了點頭，“嗯。是這樣。”
方鬱微笑著道：“所以，你不是那種如果失戀，就會很難走出來的人。”
沈書意儘可能讓自己看上去不會顯得太過緊繃，“會需要一個過程，但是，我的確不會讓自己陷在那個過程裡太長時間。”
“你很果決。”誇了沈書意之後，方鬱很自然地接著問道：“是受了母親的影響嗎？你在以前的訪談裡說過，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分開，是母親一個人把你帶大。我想，你的母親一定是一位特彆堅強的女性。”
沈書意語氣放柔，“嗯，對。我母親的確教會了我很多。還有就是，我的外公外婆。我的外公外婆是……相繼生病走的 。可能這方麵也有關係。因為我會對時間更加珍惜。我會希望，能夠在有限的生命裡，應該儘可能地做讓自己高興的事情。”
聽沈書意提及應去世的外公外婆，方鬱歉然地道：“我很抱歉。”
沈書意心中微暖，雖然這位主持人的問題確實都比較犀利，但是能夠感覺得出來，對方並沒有惡意。
他搖了搖頭，“沒關係。生老病死，是每個人都會經曆的事情。”他也從來不會忌談外公外婆去世的這件事。
方鬱：“你後麵所說的那句話，我個人特彆地讚同。能夠在有限的生命裡，儘可能地做讓自己高興的事情。很多人可能想到，但就是做不到。又或者，有些人的人生還處在一個比較沒有明確目標，會特彆渴望獲得他人讚賞跟認同的階段，他甚至沒有想過，其實不需要特彆地迎合他人的目光。
這個世界上，很多人都是身不由己，有一部分人不知道怎麼做自己，隻有少之又少的人，真的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並且始終都在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這一小部分的人，是非常難得的。”
方鬱不愧是資深主持人，不管是概括嘉賓的表述，還是總結結論，都十分地精準。
沈書：“是的，所以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比較幸運。”
“你剛才說，你不是一個特彆會沉浸在過去的人，你這裡指的過去，是包括所有的事情嗎？”
沈書意心想，終於來了。
說了這麼多話，口有點渴。
沈書意再次彎腰，拿起地上的礦泉水瓶，擰開，喝口水，“ 有些事吧。”
“那麼，有哪件事，是已經過去很多年，但是到現在依然沒有辦法特彆釋懷的嗎？”
沈書意緩緩地喝了口水，他把礦泉水瓶的蓋子慢慢擰上，“嗯，會有。”
“為什麼呢？就是，你覺得，為什麼過去了這麼多年，到現在也沒有完全釋懷的原因是什麼？因為你之前才說過，你不是一個沉浸在過去的人。你現在的回答，跟之前的回答，是否自相矛盾了呢？”
沈書意握著瓶子的指尖收攏。
訪談裡，不是每個問題藝人都會願意配合回答，這很正常。
因此，主持人要做的就是等待，或者是嘗試著再一次提問。
方鬱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主持人。
她給了沈書意足夠長的時間，但是沈書意這邊，還是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冷場是談話類節目的大忌。
沈書意沉默的時間有點長，方鬱決定稍微撕開一個口子，“是因為那件事對你本人來說，造成的傷害特彆大，還是說，因為它給另一個人帶去了傷害，出於愧疚，所以才會這麼多年過去，都沒有辦法釋懷呢？”
方鬱真的是一個太過厲害的主持人。
她沒有直接了當地問沈書意，當年發生了什麼事，而是旁敲側擊，試圖從沈書意對當年那件事的感受，來令他談及那件事。
宋離臉色挺難看。
這主持人問得也太很了。
宋離試著從座位上站起身，想讓主持人直接跳過這個問題。
隻聽沈書意語氣平靜，“在那件事上，我沒什麼好愧疚的。”
…
訪談進行了將近兩個多小時。
除了當年的那件事情，這次的訪談，也談到了沈書意最喜歡的音樂，以及這些年他在音樂道路上的堅持。
結束的時候，宋離找到節目的製作人以及導演，跟節目組溝通做最後內容上的把關。
尤其是沈書意關於當年他跟薑羽那件事的回答，宋離不希望節目組為了流量，掐頭去尾。
沈書意當年被媒體背刺過，這一次宋離自然格外地謹慎。
沈書意注意到，采訪間舞台上的那把吉他，是他很喜歡，但是一直都還沒有入手的吉他。
他走上前，將吉他抱在懷裡，指尖輕輕地撥弄著琴弦。
方鬱還沒有離開，她的助理在給她取采訪麥。
現場的工作人員也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手頭的工作，注視著舞台上的沈書意。
宋離已經談完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