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算不上是光彩的手段, 同人交往，我也不建議隨時隨刻都開著錄音，或者錄像。那不是一個正常社會應該有的社交狀態。不過，我太了解你爸爸了。他是一個純粹的音樂人。也恰恰因為如此, 他把音樂、還有他自己看得太過重要。
有著極高的天賦, 進圈以後順風順水。鮮花、掌聲這兩樣東西, 一旦擁有，很難再舍得失去。小時候, 你見了你爸爸，回來跟我說，爸爸很喜歡你, 總是誇你像他。其實，你不像他。薑羽才是那個最像他的人。
這兩段錄音, 你交給小宋, 不要親自放到網上。兒子與父親起衝突，輿論容易各站各邊。小宋是第三方, 由他來發表聲明，提交錄音會好上一些。]
以上這一長串信息, 是沈書意接收了父親沈曉涵的錄音音頻之後，沈曉涵發來的文字信息。
可以說, 沈曉涵是方方麵麵, 都替兒子考慮到了。
父與子涉及到底涉及人倫綱常。
如果由沈書意來發這兩個錄音, 有好事者一定會黑書意這個當兒子的竟然公然捶自己的父親。
輿論是不管是非的, 他們隻會看熱鬨。
由宋離出麵則不同。
一來沈書意不必出麵，不至於將自己直接推到風口浪尖的關口。二來，宋離是沈書意的經紀人，由他來代表沈書意發聲, 也算是有一個輿論緩衝。
…
過去，沈書意從未從母親的口中聽得父親的半句不好。
父親是好或是不好，母親從來都是讓他自己去了解，去看，去聽。
這一段文字，是沈書意第一次見母親直截了當地談及對父親的看法。
母親曾經告訴他，她是因為父親紅了之後，身邊喜歡他的人太多。她意識到自己吃醋、會嫉妒、會陷入不安，因此選擇提前結束內耗，走出那段注定會讓她變得更加不好的婚姻。
可這其中，是不是也有因為她發現父親性格裡的自私，才會義無反顧地選擇結束那段婚姻？
沈書意盯著母親這的這一長段話，看了許久。
他緩緩在手機屏幕上打字：[好]
…
沈書意將他跟母親對話的部分截圖，包括這兩段錄音的前因後果跟錄音，一並發給了宋離。
宋離信息回複得很快。
宋離：[臥槽！我他媽現在打字的手都在抖！]
過了幾分鐘後，宋離又發了一條信息過來。
宋離：[在房間等我，我馬上過去！]
沈書意：[嗯]
發完以上這條信息，沈書意將手機息屏。
他將手機放在桌上，放下曲起的雙腿。雙手抱住顧遲，臉貼在他的身前，
顧遲擁著沈書意，手在沈書意後脖頸處輕捏著。
沈書意輕嗅著顧遲身上淡淡的來自胡須水的青檸香氣，悶聲問道：“不問我發生了什麼事嗎？”
顧遲猜測：“跟你父親有關？”
書意昨天晚上才得了《唱響天籟》的總冠軍，因此，排除事業相關。
也不會是友情或者是愛情向。
有裴裴照顧，夏然不可能會出事。他跟書意哥現在也是處在情感穩定期。
那麼，就隻剩下親情這一項可能。
書意的外公外婆都已故去，其他家人再未聽他提過。排除所有選項，答案也就呼之欲出。
沈書意低低地“嗯”了一聲，“當年我跟薑羽在休息間起衝突，是有監控的我去找工作人員要監控視頻的時候，視頻已經被要走……”
顧遲沉默。
會去要走監控的人，一定是跟這件事有利益衝突的人，而且多半是為了保全薑羽。因為一旦視頻曝光，對於薑羽是最不利的。
薑羽當時尚未成年，思慮不會那麼周全。即便是現在的薑羽，也未必馬上就能夠反應過來，第一時間去找工作人員要監控。
那麼，大概是薑羽身邊的人。
“原本，我一直以為是父親命他的助理拿走的監控……
沈書意將手機解鎖，點開他從母親沈曉涵那裡接收，第一個錄音音頻。
…
沈書意從母親那裡聽過她跟父親第一次談話內容的大致轉述，但是全部的對話是第一次聽。
“……監控的事情我並不知情，阿業已經離職很多年了。不過，你放心，如果這件事真的跟阿業有關，我一定會調查清楚，給你跟書意一個交代。”
如果沒有母親先前給他打的那一通電話，在聽到父親這句話時，他大概會以為，這些年是他誤會了父親，也許還會因此動容。
現在，這句話聽起來隻有滿滿的諷刺。
宋離進屋時，沈書意在聽第二個錄音，是顧遲給他開的門。
宋離走近臥房，聽見薑永的聲音——
“當年的那個監控視頻，阿業在小霍的吩咐下，早就已經刪除，所以我沒有辦法把視頻交給你。”
“這樣。如果視頻真的已經被刪除，的確沒有辦法。隔了太長時間了。”
“是啊。哎。”
宋離不是第一次聽這段錄音。
第二次聽到錄音裡薑永的歎氣聲，還是被這個男人惡心了個夠嗆。
媽的，歎尼瑪的氣，惺惺作態。
宋離被惡心了個夠嗆。
…
“宋哥，你拖鞋怎麼穿反了？”
接下來，就是一段日常的絮談。
沈書意像是才注意到宋離已經進來了，他抬起頭，發現宋離腳上的拖鞋穿反了哭笑不得。
宋離瞪他，“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麼？”
不過還是走過去，坐到沈書意旁邊的椅子，把拖鞋給換回來了。
錄音還在播放。
“你有沒有問過阿業，他有沒有看過視頻？視頻裡，小小對小羽動手了嗎？”
這一句，沈曉涵問得很是自然。
不是突然問的，是她在問阿業現在在什麼，是不是還待在圈子裡，徐徐地順著話題往下問的。
有時候，就是話趕話。
尤其是這種日常的對話，人的戒備心是最低的。
對於薑永沒能給自己視頻這件事，沈曉涵並未有任何的生氣，也沒有任何質問。
這自然讓已經做好被詰難的心裡準備的薑永大大地放下了戒備心，甚至調轉話頭，反而恭維起了沈曉涵跟已故的兩位老人。
“問過……其實，不用問我大致上多少也能猜出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雖然小小從小並不是在我的身邊長大，不過你跟爸媽，一直在都把他教育得很好。
倒是小羽……生他時，我年紀也不算小了。他媽媽為了生他又吃了很多苦，難產又大出血，基本上等於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加上這些年，我們也沒有要其他孩子，從小難免嬌生慣養了一點。小羽當時小，才十五十六歲。發生了那樣的事，他一個孩子，可能也慌。”
聽到這裡，宋離忍不住想要爆粗口。
媽的。
嬌生慣養尼瑪。
這他媽不是沒教養嗎？
身為參賽選手，腦補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針對自己，大鬨評委休息室。
書意沒同他一般見識，他還搶過書意的吉他，不讓書意走。推搡之下，書意的後背還被撞到了椅背上。他倒好，直接衝出休息間的門。
好巧不巧，被記者拍到。又因為當年薑羽還未成年，霸淩的消息一經傳去，所有的矛頭都指向書意。
麵對鋪天蓋地書意霸淩他的指控，他媽的又選擇了沉默。
薑羽嬌生慣養，合著書意沒爸爸，就要被他親爸連同那個便宜弟弟一起欺負唄？
“小羽當年未成年，在做錯了事情的情況下，沒有勇氣麵對自己所犯的錯誤，我明白。”
“哎。你能明白就好。曉涵，你看，小羽跟小小的那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無非就是兩兄弟鬨點小矛盾。隻是後來因為媒體跟輿論的介入，才導致事情一發不可收拾而已。小羽現在也算是得到教訓了，事業比起之前，資源掉了不少。
反觀小小，最近出圈的綜藝跟舞台那麼多。說明可能冥冥之中，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的造化。我們為人父母的，還是不要插手太多。發聲明的事情，不如就算了？小羽畢竟也是我的孩子，我不能毀了他。當年的事情，既然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就讓它過去吧。你覺得呢？”
“讓它過去？在最意氣風發的二十二歲，被冠以莫須有的指控。此後，他隻要出現在公眾麵前，所有人都認定他是霸淩者，用異樣的眼光看他。哪怕他為圈內好友宣傳電視劇作品，也被指責是蹭熱度。他為了能夠早日還完解約的錢，不管什麼樣規格的商演都儘可能地去接，還要為此承受許多奚落的眼神跟言論。
他因為網絡暴力，整日整夜地失眠。看見負麵評論會心悸、手抖，嚴重的時候會嘔吐到胃痙攣。你隻看見他現在好好地站在舞台唱歌的樣子。你沒有目睹過他有段時間登台前，拿話筒的手都在抖。除了書意自己，沒有人有資格說，讓它過去。因為沒有人真正地能夠體會他這些年的經曆。”
“曉涵——”
“薑永，你知道嗎？你這個人挺無恥的。當年你顧及自己的名聲，隻敢同女星曖昧，不敢有實質性的交往，卻又不主動拒絕，仿佛你薑永永遠冰清玉潔，全是他人居心不良。發現書意有音樂天賦，就時不時地將書意接去身邊，滿足你有個音樂天才兒子的虛榮。
這些年，你這個父親當得透明。書意終於被看見，你沉寂的父愛忽然又澎湃了。因為你終於又享受到了，被人豔羨跟吹捧的那種感覺。”
“我從來沒有標榜過我是一個聖人。至於你說我同那些女星曖昧，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情。我當年就同你解釋過，我跟她們隻是朋友，是你自己不信，執意要離婚。
好了，現在說這些也沒有什麼意義。總之，監控不是我讓阿業拿的。我對書意的愛，一點也不比你少。我本來以為，我們這麼長時間未見，見了麵可以好好聊聊。現在看來，我錯了。”
“你是錯了。當年書意被冤枉，你就應該第時間去找薑羽問明真相，還書意一個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