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酒館女巫(2 / 2)

大花貓順著風向嬉鬨,牠調皮地伸舌,彷佛能嘗到跨山而來的鹹濕氣息;與牠心有靈犀的主人不禁抬頭向遠方看去,尚未成形的思緒如雲霧般彙聚又消散。

“其實一輩子在這裡也沒什麼不好。”

佩倫突然有感而發,沒等到安柏回應,她自顧自道:

“外麵的世界,太可怕了。”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一棟棟草屋可愛純樸,紅色的山茶並著紫色的牽牛花爬滿屋頂,再自屋簷垂掛下絢麗的花瀑,突然一扇門窗打開,年輕的女巫攬起花簾,對她們微笑打招呼。

“怎能比上女神庇佑之地呢。”佩倫輕聲讚頌。

穀地濕氣重,村子的房頂由麥稈編織,鋪上些許黏土固定結構,又不時風雨灌溉,再經夏陽催熟,和過山的海風輕嗬,乍看上去就是一座座高大濃密的花樹;還有不怕生的小鹿和野兔從窗口探頭要食,一切自然而然就如神造之物、童話謠傳的仙女居所,容不得半點塵煙。

二人經過一座座花屋,如置身女神的迷宮,東西南北一不注意,就撞上結實的綠牆,不過要找到蒔蘿的屋子一點也不難。

就像在一鍋鍋裝著回春魔藥的黑鐵鍋中,要找到一口燒得正香的羊肉火鍋,異國姿容的黑發少女總有辦法令自己脫穎而出。

一顆獅頭麟頸的獸首從山茶花叢竄了出來,它張牙舞爪的模樣似乎還在為船頭乘風破浪,但頸部的羽麟彩漆已然朽木斑駁;而牽牛花的藤蔓順著螁色的魚尾旗攀附而上,在湛藍的天空卷起一尾嫩綠的弧度。

誇張擁塞的屋頂找不到任何鳥兒可以歇息的空隙,唯一一根光禿的枯枝也被蒔蘿物儘其用,在上頭掛了幾張木製麵具;青苔生滿了半麵臉孔,但還是能依稀看出眉目細長的模樣,更重要的是點漆的眼瞳和潑墨的發色,有蒔蘿的影子,也是東岸人的臉孔。

“說過多少次把垃圾清掉,一定又偷跑去河岸下流撿回來!”

安柏罵咧咧地跨過一個頸口破掉的青花瓷盆,裡麵沉滿了些汙水和幾片枯黃的圓葉;倒是一旁的佩倫嘖嘖稱奇,她總算見識到旁人說的垃圾屋是何等光景。

二人停在這棟堆滿雜物的小屋前。

飄洋過海的廢物堆得屋內屋外到處都是,偶而微風一吹,花絮飄動,屋沿下那一整列奇形怪狀的琉璃小物就竊竊私語,叮叮當當,在一整排優美的花屋中格外吵鬨。

蒔蘿的小屋從遠處看,就宛如一艘擱淺在花海樹浪中的異國商船。

安柏帶著佩蘿小心繞開一些尖銳的雜物尋找入口,本來應該是窗口的地方東倒西歪著幾塊鏽得看不清字的鐵牌;佩倫瞇眼細瞧,隱約能看出幾個陌生的異國文字,隻是圍得方方正正、裡頭卻千回百轉,好似迷宮,看一眼就讓人頭暈。

自打蒔蘿從安柏那裡知道自己的身世後,儼然成了一隻田鼠,一有機會拿到“東岸”的舶來品,哪怕隻是一塊破爛,也要細心收藏起來。隨著時間久了,就從屋內漫出屋外,最後堆積如山。

黑發黑眸的少女收集著七零八落的碎片,試著拚湊出“東岸”的模樣,想從中找出那個遙遠的“家鄉”印象。

“那隻鵝呢?”對比附近人家有小鹿野兔在嬉鬨,蒔蘿的小屋安靜得過於詭異。

佩倫突然指著屋頂上,冉冉的煙道:“在煮東西呢?”

她蹙眉:“這孩子也真是,哪有煮東西不開窗,鬼鬼祟祟的。”

隔著細小的窗縫,鼻子靈敏的酒館女老板又忍不住嗅了嗅:“挺香的……在煮肉湯?”

空氣一滯,二人對視一眼,彼此都在對方的眼底看到不祥的預感,她們看向緊閉的門窗……

小屋的大門是被硬生生炸開。

滿室甜浪湧出,黑發少女站在鐵鍋前,兩手捉著一把大勺當防身武器。她目瞪口呆看著闖進來的二人。

佩倫還來不及查看鍋底,就被一記紅掌踢正中鼻間。

安柏看到一隻大白鵝拍著翅膀,往佩倫臉上猛撲猛咬,頗有要拿她腦袋瓜做窩的狠勁。

“不行喔,蕪菁。”

少女用大勺子敲打鐵鍋邊緣,大白鵝一聽才收斂起羽翼,搖搖擺擺回到主人身旁,但愛美的女巫已經頂著一頭亂發衝出大門口逃得老遠。

蕪菁?

方才一場虛驚,安柏酒醒了不少,她拍了拍胸,心有餘悸。

看著女人又青又白的臉色,早熟敏銳的蒔蘿突然瞇起眼睛。

“妳們剛才在門外該不會以為我把自己的使魔煮來吃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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