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夏沒有笑,隻是居高臨下地看著何賽。他今日沒穿盔甲,而是一件絲白鑲著金邊的襯衣,一枚祖母綠胸針扣起教會那襲天藍色的披風,襯得眼眸深綠,鼻梁高挺,看上去就是個溫和有禮的美少年,但何賽作為一個成年男子卻完全不敢抬頭直視。
蒔蘿從沒看過穆夏這個樣子。她突然想起來對方除了是一個虔誠儘責的騎士,還是一位道道地地的貴族子弟,天生就有一種常人無法企及的傲慢和矜貴。
“太好了,想必之後在黃昏的聖堂就可以聽到你的新作。”穆夏語氣很輕,和平日的溫柔顧慮不同,蒔蘿能聽出其中的輕蔑。
何賽哪敢說什麼,趕忙一口應下,邊行敬禮,邊快步離開,留下兩人站在原地。
大概是見過幾次麵了,大白鵝對穆夏遠沒有那麼神氣,反而異常乖巧待在蒔蘿懷裡。
蒔蘿很尷尬,她恨不得現在就被女神變成大白鵝,然後翅膀啪啪飛去東岸避難。
她難以為情想解釋:“昨晚我有聽到你的聲音,你在巡夜嗎?”
聽她一提,穆夏麵色黯淡,露出一夜的疲倦:“想必妳也聽到昨天的動靜了。”
蒔蘿心頭一窒。
“我沒能救得了他。”
少年騎士沮喪地垂下腦袋,哪還有半點貴族的傲慢,蒔蘿注意到他亂翹的劉海,幾乎想上去摸一摸這頭金毛。
“這也許是你的職責,但絕不是你的錯。”
他虛弱一笑:“我本來可以再快一點……我、我救不了羅素,我救不了任何人。”
蒔蘿忍不住看他,對方今天沒有穿鎧甲,就像卸除了所有武裝,這讓他更加年輕,但垂重的肩膀卻又背負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重荷。
穆夏輕聲道:“不是隻有一個人說,我配不上那副銀色聖衣。”
“羅素呢?他也這麼說過嗎?”
“他……”穆夏有那麼一刻啞然,隨後雙肩一鬆,喃喃自語道:“是他親手封我為騎士。”
蒔蘿等著他說下去。
少年目光遙遠,喃喃回憶起這輩子最美好的回憶:“那天是清晨,我還能看見月亮的殘影,他親自領我進去聖堂,他曾在那裡見證我母親的婚禮還有我舅舅的封禮,還有薩諾的蘋果酒堆得桌都是,我真希望有一天可以讓妳嘗嘗看……羅素親自將劍拍在我的肩膀上,要我發誓永遠保持著信仰、忠誠和勇敢。”
少女靜靜地聽著,她看著少年漸漸露出笑容,眼眸清澈得能看到曙光,她幾乎可以看到那位羅素爵士的樣子,一位誠懇勇敢的騎士,也是穆夏一直想成為的樣子,真好。
就像看著朝陽慢慢升起,青綠的小苗緩緩延展出大樹的影子,僅僅是看著這位年輕的騎士,蒔蘿就感覺心中滿溢著溫暖的期待和希望。
也許這也是她想成為的樣子吧?
“我聽到妳之前的話了。”
“什麼?”蒔蘿還沒從對方的笑容反應過來。
少年紅著臉,有些羞赧:“我希望我能一直是妳心中最勇敢的騎士。”
這會換蒔蘿臉紅了,她盯著手上同樣紅通通的蘋果,裝模狀樣地將它泡浸清澈的湖水清洗,同時也想洗掉倒影臉上的紅暈。
穆夏很體貼地轉移話題:“可惜我沒有把卡奧沃克森的獵狼犬帶過來,牠叫布萊克,是一隻黑色的獵狼犬,是羅素給我的禮物,我從小就把牠養在身邊。”
他對蒔蘿眨眨眼:“不過彆怕,我的鼻子比狗還要靈,我一定會把那可惡的東西揪出來,結束這場惡夢。”
他笑起來有淺淺的酒窩,蒔蘿記著這位銀騎士不過大自己兩歲,他也有尊敬的長輩、喜愛的寵物、熱誠的夢想,但所有人都將生命和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這裡沒有蘋果酒,不過有這顆,你應該沒來得及吃早餐吧。”
少年下意識伸手一接,紅豔的蘋果一摸滿是清冽的露珠。
他忍不住笑,眼眸是比蘋果還要飽滿的橄欖綠,在豔陽下透著一種沁人的熟金色,看向蒔蘿的眼神可以說是閃閃發光:
“好像每次見到妳都會讓我想吃蘋果。”他小聲說。
蒔蘿也想到二人初見,隻是比起穆夏開了十倍的美化濾鏡,她想到的是自己狼狽地從蘋果樹上跌下來,砸了個對方眼冒金星,自己好像還各種刁難和惡意揣測對方……
穆夏突然被身旁的人拉住
“這是之前的謝禮和賠罪。”
少女手上是一個花紋綺麗的絲囊,小小的,鼓鼓的,不知道塞滿了什麼的小布囊。
穆夏聽過東岸人有配香的傳統,他受寵若驚地接下來香囊,迫不及待就吸了好幾口氣,結果反而被味道嗆得連連打噴嚏,年輕的騎士帥不過一秒就狼狽得不行。
蒔蘿忍不住笑了,香囊裡是迷迭香,麝香,月光草……還有一丁點蒔蘿,基本上都是狼人討厭的氣味,能夠擾亂狼人的嗅覺,讓他們無法靠著氣味追蹤受害者。
她已經給科爾太太和莉莉各一個了,剩下最後一個,她想了想,就給穆夏吧,就當自己欠他了,也算是給這位英勇無畏的銀騎士增加一點小小的buff,然後是……
“妳知道這些來自東岸的東西可能值一個金幣嗎?”
穆夏稍稍暗示,但蒔蘿搖搖頭:“不過就是一些這裡沒有的稀奇古怪。”
穆夏想了想,忍不住笑道:“就像妳之前那個望遠鏡?”
“你的意思是我戴起來很奇怪?”蒔蘿像變魔術一樣,調皮地對著少年舉起那青銅望遠鏡。
【等級懸殊相差五十級以上,無法看破真理。】
蒔蘿默默把望眼鏡拿下來,看著少年純良無害的微笑。
蒔蘿:……大佬,給我把buff還來。
作者有話要說: 蒔蘿:小醜竟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