蒔蘿無數次想象過自己與狼人正麵對決的場合,
狡猾的狼人其貌不揚,就隱身在普通村民之中,她就像牌桌上覆蓋的女巫牌, 必須隱藏身分, 依靠自己的智慧和魔法,搜查每一張無辜的臉孔。
當然, 也許自己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口吞了,也許就像小說主角關鍵時爆發潛能, 一招把狼人給轟了。
然而到了現實是,她死死抱著小紅帽的鬥篷摀住心跳,龜縮在樹上不敢動彈, 偽裝成騎士的狼人正溫柔地呼喊自己的名字,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青梅竹馬在玩捉迷藏。
蒔蘿屏氣凝神,恨不得和大樹融為一體。
天上的月亮薄弱得隻剩淺淺一層蛋白的殼,月精靈沒抵抗太久就沉睡了,蒔蘿在心底小聲祝它晚安,想想蕪菁大概已經逃出森林了,現在是她自己一個人的戰鬥。
“蒔蘿,妳為什麼要逃?”
女巫的把戲沒有奏效太久, 狼人速度極快, 很快就跟著混亂的腳印和氣息追上來。
“我從沒有傷害妳阿。”
少年的聲音聽起來又傷心又失落, 差點讓人以為他才是那備受傷害的可憐人。綠葉拍打在臉上的露珠就彷佛晶瑩的淚水,蒔蘿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女神, 不是我太孬,是敵人太強大了。
穆夏的聲音時遠時近,他雖然追著腳印過來,卻無法很精準地找出蒔蘿的藏身處。
蒔蘿小心控製著呼吸, 鼻腔溢滿苔蘚、鮮花,泥土等濕潤的香氣,鮮綠的葉片尖粹煉出一滴馥鬱的水露;到處都是這種勃勃生機的氣息,她就像大海中的一粒沙,森林中的一隻鳥,他不可能找到自己。
“還記得我當初說的誓言嗎?我不是想要騙妳,但我害怕妳一知道真相,就會立刻逃離我,現在看來我想得沒錯不是嗎?”
少年穿過葉縫間的身影昳麗挺秀,清澄明亮的嗓音不輸拜佛勒庭的歌手,每一個字都極為誠懇,但就像安柏說的:惡魔擅長蠱惑。
“妳在流血,妳受傷了,快出來好嘛?”他深呼吸一口,再輕輕一歎,不知為什麼,蒔蘿聽出一種饜足的意味。
少女死死摀著紅鬥篷,像是想捉住動搖的心緒。她不能信任他,從一開始就不能,他是一個狼人,他的正義和複仇和自己毫無關係,童話裡的大野狼在小紅帽麵前不也是慈祥和藹的奶奶?
“我隻是想保護妳遠離那些人渣。蒔蘿,妳不知道妳有多麼……吸引人。”
蒔蘿有一刻動搖,但隻有一刻。
“妳的氣味像是那棵樹上的蘋果。”
少年似乎在回憶,輕啞纖柔的語氣充滿陶醉,就好像她是他最愛的薩諾蘋果酒。
“我對妳一見鐘情。”
樹下的狼騎士深情告白,樹上的少女心臟怦怦亂跳,卻不是小鹿亂撞。
結合月精靈之前的話和穆夏對自己的態度,蒔蘿突然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某位狼騎士渾然不覺,無人的樹林依然靜默在黑夜的死寂,但做為一個強大的魔物,他敏銳地察覺出黑暗開始敗退,晨曦的光漸漸盈滿枝椏和葉隙,露水在朝陽中無聲蒸發。
聖綠色的天頂篩落下點點光斑,宛如玻璃花窗鑲著的水晶碎片,至高神的神像就沐浴在晶瑩無瑕的虹光之中,恍惚間,他彷佛回到了肅穆端麗的聖堂,回到了作為人類、甚至是被人類深愛的時光。
似乎再也無法克製滿腔的情意,騎士向他心中的女神告解:
“生氣或憤怒的時候像酸死人的檸檬,傷心的時候又像吸飽露水的梨子,當妳笑的時候,我彷佛浸在一整桶香甜的蘋果酒。現在妳受傷又害怕,捉摸不透的氣味又變成青澀的梅果,蒔蘿,我從沒有遇過像妳這樣豐富的人,妳無時無刻都在吸引著我。”
蒔蘿摀住臉不忍再聽下去,她都快忍不住衝動,直接跳下樹拉著那頭傻狼的耳朵問,你他媽到底是喜歡我,還是喜歡綜合水果派?
她清楚知道自己不是什麼絕世大美人,隻是因為該死的異國風情讓她自出穀以來爛桃花源源不絕;艾爾德純粹是貴族大少爺想嘗嘗鮮,何賽就是典型有妹就撩的花花公子。
對比之下的穆夏,一個溫柔有禮的美少年,就像完美的白馬王子,就是太完美了,蒔蘿深知純粹的好運永遠輪不到自己頭上……
“我對妳一見鐘情,蒔蘿,從第一次聞到妳的氣息就是,妳是我的蘋果。”
是的,這就是問題,蒔蘿將腦袋埋進膝蓋,就像月精靈說的,她的氣味很吸引他。
這頭傻狼好像把食欲和情/欲搞混了………
紅色讓狼人食欲大開,他對紅蘋果的情有獨鐘,還有對自己的執著…….他不是對自己一見鐘情,是對自己的香味一見鐘情!
得不到心上人的響應,穆夏微微歎氣。
他腳下的樹葉踩出清脆的聲響,蒔蘿很不爭氣地餓了,她想起了被炸得金黃香脆的土豆片。
狼人自古就是狩獵者,而人類就是獵物,她完全無法相信穆夏口中的喜歡。他喜歡自己,也許就像自己喜歡梅子酒和土豆片一樣,她饑餓時看到土豆脆片也會口乾舌燥、移不開目光。
不管怎樣,她無法信任穆夏,她必須逃離這裡,逃離一隻前幾天才剛見血開胃的狼人。
“蒔蘿,妳餓了嗎?”
該死。蒔蘿趕忙用鬥篷摀住肚子,卻感覺身下一個不穩,視線內突然山搖地動,整棵大樹像是要被連根拔起,她幾乎要克製不住尖叫,整個人拉著紅鬥篷從樹上直直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