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靜默著一片死寂, 似乎有什麼無聲的魔咒瞬間門奪去了聲音,隻剩下熏火盆依然劈啪燒著,不時吐出幾顆金紅色的星火, 又在閃爍倏忽間門啪擦墜落。
女巫突然打了一聲飽嗝, 手裡搖了搖空酒杯,
“靈感不錯, 再來一杯!”她麵頰嬌豔, 綠眸亮如野火, 之前那危言聳聽的預言似乎隻是一個酒醉後的玩笑。
蒔蘿乾脆把自己的酒杯遞給她, 她連一口都沒心情嘗。
“我說妳好歹是一個月女巫,死亡和神秘也是月神的權能之一,光暗是月的一體雙位,妳不可能一輩子逃避月的陰暗麵。”
伊拿嘴上神神叨叨,卻毫不客氣地拿過酒杯自己乾了一半。
“我沒有逃避。”蒔蘿告訴自己眼前這位是一個神秘的大女巫, 不是一個胡言亂語的醉鬼女巫,要保持尊敬和謙卑的心…….
女巫又狠狠打了一個酒嗝:“那妳就是不相信我了。”
“我相信我的女士。”
“是啊, 相信愛妳的人,然後被愛傷得遍體麟傷。”
紅發女巫咬著一片蘋果片, 細細咀嚼,像是在回味著什麼:
“這世界上唯一比死亡還要恐怖的東西, 起碼死亡在身體消滅的那一刻就結束了,但愛卻是深深烙印在靈魂的詛咒、永世的折磨。小女巫,妳活得還不夠久,受得傷還不夠多。”
她醉了。蒔蘿有些後悔把酒遞給她了。
屋內的熏香濃重得叫人透不過氣,蒔蘿是知道綠仙女酷愛藥草。
有些作風大膽的女巫還喜歡燒一些迷情和致幻的香料,再用豐收的果酒把自己灌醉,增加使用魔法的靈感, 當然最後她們往往燥熱難耐,被人扛去池塘清醒,佩倫就乾過把自己泡在酒桶一整天的事。
伊拿似乎覺得還不夠,她在解決掉兩杯香料熱酒後,又開始踮起腳尖在瓶瓶罐罐間門搜索,不時還舔舔嘴巴,那模樣簡直是一隻不知饜足的饞貓。蒔蘿深怕她一個不穩摔傷自己,便壯起膽子拉著她坐在藤墊上。
蒔蘿用自己的櫥櫃做了一杯用奶薊草泡的解酒茶,伊拿撇著嘴,很不合作。這些大女巫一個比一個脾氣還古怪,比小孩更像小孩,幸好蒔蘿有十幾年的經驗處理這種狀況。
少女沒好氣道:“女士,我不希望我離開後,妳發生什麼意外,好嘛?”
伊拿這才拿過茶杯,不甘不願地啜了幾口。
蒔蘿試著讓她靠在牆上,卻注意到木牆上挖有其他凹洞,不大不深,大概隻夠四指抓住的空間門,一個接著一個往上麵延伸,就像梯子……
蒔蘿不自覺向上看去,應該是天花板的地方一片漆黑,那是燭光照不到的地方,摸不到邊際的黑暗就像開在空中的無底洞,也許這棟樹屋還有二樓、三樓、四樓…..直至可以觸摸到雲霞的樹頂?
古木從外麵看高聳入雲,也許內部就像一座通往天梯的高塔,就像眼前這個不搭調的綠仙女,每個女巫都有自己的秘密。
蒔蘿看伊拿還迷迷糊糊的樣子,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少女的手繞在背後,悄悄從櫥櫃取出那個青銅望眼鏡。
她隻是想確認下這個大女巫的身分,她明明聽過伊拿這個名字,卻怎麼樣也想不起來,對方說自己有很多名字,伊拿隻是其中一個,也許根本不是她的真名。
這麼想,蒔蘿緊張地舔舔嘴巴,像是老鼠要偷吃罐子裡的奶酪,真理的誘惑實在太甜美了。
她狀似無意擦拭望眼鏡,然後突然舉起─
一片漆黑。
蒔蘿以為自己看錯地方了,正要拿下望眼鏡,手上的東西卻被焊住了,怎麼樣也放不下,就像是另一端被人握住了─
“小女巫,妳在窺探彆人的同時,彆人也在看妳。”
黑暗的視線燃起了幽綠的野火,女人的眼眸毫無醉意,她的魔力在其中燃燒,蒔蘿卻沒有感覺到一絲半點的害怕,反而像是被火光吸引的飛蛾一樣,一時半晌竟忘了移開視線,任由那眼眸的光引導自己。
同樣是超乎凡人的綠色,安柏是凝固的翠,伊拿卻像整片燃燒的山林。那是一雙不輸安柏的眼睛、甚至更在其之上的美麗。
“這是一種魔力的刺探,魔物對窺視很敏感,妳在看他們的同時就會曝露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