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後快去酒館要一杯薄荷酒,彆立刻喝,先聞味道,然後吃些東西再一口灌下去,包準暢快。ㄚ頭,妳最好快點適應坐船,在峻麗河船跑得比馬兒快。”
蒔蘿搖搖晃晃走上岸,她完全不敢回頭,抱著大白鵝就像抱著熱水袋。他們停靠在一處廢棄的岸口,這裡藏有走私者的地下酒窖,可以通往城內某個非法酒館。
賈馮向她道彆:“祝好運啦,我得趁月亮還沒被烏雲遮蔽前快點離開這裡。”
蒔蘿強忍著不適,眼睛看著小船在亂石群中搖搖晃晃,不免有些擔心。
她不敢相信自己會這麼做。
月女巫用要哭不哭的語氣對著空氣呢喃:“請……請送他平安出去好嗎?”
數百雙手還沒來得及縮回湖底,幽冷的皮膚散發著慘綠的光,就在蒔蘿又有些呼吸不過來時,就見幾隻手紛紛動了起來,手指蜷曲比了一個OK的手勢,還有用大拇指比了一個讚。
真、真是一群樂於助人的好棒棒鬼手啊。
蒔蘿不敢再回頭,她往岸邊摸索,從一大片破木板下找到走私者的酒窖。洞口黑黑壓壓,一眼看下去望不見儘頭,若是平日她隻要隨手捏出一盞星燈,但當蒔蘿要伸手,她立刻又縮了回去。
她想要召喚月亮,卻反而召喚了鬼魂;她要的明明是光,卻叫出了黑暗的影子。
“虧蝕之月,該死的。”蒔蘿默默念著那個詛咒,她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她的魔法正在冥月的影響下逐漸扭曲。
蒔蘿不太清楚其他月女巫的災難之夜,但她的災難之夜一開始就來個現場通靈,還真的直戳要害。
少女握緊拳頭,決定之後儘可能不要使用魔法,她可不相信自己能一直召喚出無害友善的幽靈。
幸好月桂的翅膀夠亮,蒔蘿一邊爬行通道,一邊不吝惜地稱讚它翅膀的美麗,讓月桂高興地飛舞了好幾圈,落下閃閃發亮的麟粉,幫助蒔蘿更好看清楚前方的路。
在薩夏的某座酒窖內,角落地板一扇小小的暗門一直無人問津,此時卻突然發出咚地一聲,邊沿的灰塵揚起一陣淺霧,暗門被底下的人用力拉開—
蒔蘿大口喘氣,這通道真的是悶得要死,所有空間都拿來儘可能藏入更多私釀酒。
蒔蘿從狹小的空間中起身,小心翼翼地擠進一桶桶圓胖的橡木桶,空氣中混合著木香、果香、酒香,僅僅待上幾分鐘就讓人頭暈目眩,她很快就找到出去的路。
外麵寂靜無聲,酒館無人,今晚的宵禁顯然更加嚴格,蒔勞拉上朱紅色的鬥篷,在夜色下就與黑色鬥篷無異。
她將大白鵝揣在懷裡,小心環顧四周。
鵝卵石鋪成寬敞的大道適合用來集會,中央是萬年不變的至高神雕像,薩夏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廣場,蒔蘿有點不清楚自己是在哪一個,直到她看到遠處那些漆黑殘破的架子,不由得心頭一緊。
紅玫瑰廣場!
蒔蘿想也不想就低下頭往旁邊的暗巷鑽。
前腳才通靈目送走一群水鬼,後腳就一頭來到當年魔女們被處刑的現場,這真的不是自投羅網嗎?
她現在就像一顆大月亮沉入冥河,開心地對著死人們招招手:看我多亮,來我這裡吧!
少女背對著那片魔女墳場,隻感覺冷汗直流,忍不住越走越快,腳下的跫音似乎重迭又分離,偶而刮過肌膚的冷風都彷佛若有似無的手指。
眼前閃過一道透白的身影,似乎一個女人的身影,她差點沒尖叫出來。
蒔蘿毫不猶豫地換路走,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但隻要隱約瞥見像是鬼影的東西,她就立刻換路。這種無頭蒼蠅亂走的架式很快就讓月桂受不了,它用羽毛劍戳了好幾下女孩繃得緊緊的腦袋瓜,讓她鎮定一點。
這裡是薩夏,曾經血流成河的戰場,如今宵禁下毫無生人,蒔蘿感覺自己被困在一座鬼城,容不得她猶豫,眼角似乎又瞥見像是鬼影的東西,蒔蘿立刻要往左邊拐…….
突然一道猛力迎麵襲來,幾乎將她推倒在地,受驚的蕪菁用力拍動翅膀。
“姐姐!”女孩尖叫聲在耳邊炸開。
蒔蘿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聽一陣清脆的拐杖敲打聲越來越近。
女人的聲音聽起來上了年紀,但依然保持著一種矜持的優雅:“莉莉!妳想把巡騎引來就可以叫得再大聲一點!”
蒔蘿終於看清楚懷裡人的模樣,熟悉的紅發碧眼,女孩雖然被大白鵝咬得滿頭包,但依然笑得合不攏嘴,她對著另一個女人說:“瑪麗姑母,她就是我的仙子姐姐!”
蒔蘿順著看去,她不是在看瑪麗姑母,而是瑪麗姑母身後透白的女人。
彷佛從記憶中凝聚出來的柯爾夫人對她抱歉一笑,顯然剛才那樣鬼影迷蹤的帶路方式全是她一隻鬼搞出來的,為的就是讓蒔蘿和女兒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