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仙女的花草茶有助眠的功能, 蒔蘿的確睡著了,卻睡得很不好,狡猾的夢魘用各種熟悉、美麗,醜陋的麵孔恫嚇她、迷惑她。
先是安柏背對著她默不作聲, 她滿懷思念之情伸手一拍, 波比小姐從安柏的懷中跳出, 瞬間變成一隻金色的大獅子,怒吼地朝她張開血盆大口。
蒔蘿嚇得閉眼, 突然感覺有人在拉扯自己,一群綾羅綢緞的女人圍著她嘻笑怒罵, 她們看上去都很美麗卻也很眼熟。
其中一個人遞給了她一朵鮮豔如血的玫瑰, 她下意識伸手一捉,卻捉到一手的血, 抬頭一看竟然是克麗緹娜的臉,她還認出其他女人:貝姬、海蓮娜、葛妮絲、甚至是維拉妮卡, 她們的臉成熟卻蒼白無比。
突然間, 她又被猛地往下拽,強行被一頭按入冰冷的河水。
蒔蘿渾身發冷,眼前漆黑,隱約間她看到圓月在水麵上的倒影, 下意識伸手,卻透過月光看到黑暗中還有無數雙手。
慘白的鬼手渴望著深淵中的光明, 緊接著那些手發現了她, 拚命朝她捉來,彷佛聞到血腥味的魚群,蒔蘿也是拚命想遊走,卻發現原來自己的手在發光, 不,是整個身體,就宛如第二顆月亮……
最後是莉莉救了她。
“妳睡得好沉!還打呼了!”莉莉開心地在羽絨大床上跳上跳下,這會輪到月桂憋笑了。
女孩的笑容和早晨陽光一樣燦爛,蒔蘿不自覺鬆了一口氣,她心臟還砰砰跳著,一邊記著剛才的夢魘,一邊又要在莉莉麵前裝得若無其事。
蒔蘿摸了摸莉莉的小腦袋,她決定做個好榜樣,從被窩裡爬出來,伸個懶腰迎接清晨的陽光。月女巫偷偷打量了下四處,沒有任何透白虛無的身影,她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思念柯爾夫人。
靠近陽台的地板被陽光烤得一片金黃,蒔蘿被安置的寢室有著華麗花窗和紅木雕刻的帶簷大床,這是一間相當舒適溫暖的客床。
蒔蘿想到昨晚的茶和熏香,大概明白對方用了些助眠草藥,綠仙女比月女巫還要擅長草藥,可以無聲無息將魔法融入其中。蒔蘿有些氣憤,但又很感激,畢竟昨晚她的小心臟已經快跳到極限了,綠仙女似乎對虛弱之人特彆敏感。
不過想到自己身處在霍爾卓格的家堡,蒔蘿半點想賴床的心情都沒有了,她滿肚子心事等著消化,隻是腳還沒碰到地板,就聽到拐杖急促敲打的聲音越來越近。
“莉莉!那孩子很累,妳應該讓她多睡一會!”
出現在門口的瑪麗姑母儘可能壓低聲音,但蒔蘿很快響應:“不會,我已經睡得夠飽了,謝謝夫人。”
瑪麗姑母用銀托盤替她端來早餐,蒔蘿發現對方真的把自己當成病人了,她趕忙下床,對著早晨的陽光擺出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
瑪麗姑母像是看透了病人的虛張聲勢,直接用拐杖一揮,就讓窗簾自動硬聲拉上,房內瞬間暗了不少。拐杖又再空氣中揮了幾下,發出拍拍幾聲,像是皮鞭摩擦的聲音,蒔蘿再一眨眼,發現自己人已經躺回床上,被窩也蓋好了,盛著早餐的銀托盤就擺在自己腿上。
蒔蘿忍不住盯那隻拐杖,簡直就像魔杖一樣啊,這位女巫完完全全就是從故事中跳出來的神仙教母。
瑪麗姑母對蒔蘿崇拜的目光不以為意,甚至自嘲:“這些小花招看上去很有意思。但要我們拿著茶杯和藥草去殺狼人,嗬嗬。”
月桂對她的識相很滿意。
假裝看不到想要表現的莉莉,瑪麗姑母指揮著茶壺給兩人各倒了一杯茶,莉莉則是一杯純牛奶。
“很多女巫相當敬畏月女神和她的信徒,那位女神很強大卻也很……令人畏懼,要我說,巨大的魔力必須要付出同樣巨大的代價,孩子,妳一定累壞了吧?”
【那是因為自然女神的信徒多得像庭院的雜草,她們到處都是,才會懼怕又嫉妒自己不清楚的神秘。】月桂輕蔑地冷哼一聲,結果轉頭就看見自家女巫淚眼汪汪備受感動的表情。
蒔蘿差點沒忍住握住瑪麗姑母的手,她這是切深體會到綠仙女的神奇治療了,不隻是身體連同心靈也能得到救贖。
人愉快地享用了早餐,過程中蒔蘿發現一件有趣的事,莉莉一直捉著滿勺子蜂蜜往空氣送,就好像她大概知道月桂的位置,半猜半蒙。瑪麗姑母要孫侄女不要玩食物,卻不知道某隻月精靈被她喂得滿口蜂蜜,還打了一個小嗝。
就像瑪麗姑母說的,莉莉是與她血脈相連的家人,蒔蘿看女孩翡翠色的眼眸,不由得會心一笑。
吃完早餐,瑪麗姑母讓莉莉去喂老傑克,牠餓得嗚嗚叫了。”
蒔蘿聽著莉莉離開的腳步聲,抬頭對上瑪麗姑母的眼神,她立刻明白了對方的體貼。
蒔蘿沒有忘記自己上岸的目的:“我有一個朋友昨天失蹤了,她叫蘇珊,卷褐發,皮膚是小麥色,是一位廚娘。”
瑪麗姑母挑了挑眉,手上還拿著茶杯,大概覺得這隻是小事。
“失蹤?薩夏很容易讓人流連忘返,現在碼頭封鎖起來,她可能要天後才會出來,妳隻需要給她準備一大鍋醒酒湯。”
是啊,一個看不到人影的失蹤案,又不是什麼命在旦夕的病患,根本不值得女巫大驚小怪。
蒔蘿猶豫了幾秒,她試著重整思緒,儘量讓自己接下來的話令人理解,
少女壓低聲音道:“我在碼頭看到了些……東西。”
瑪麗姑母漫不經心地喝一口茶,示意她繼續。
蒔蘿深吸一口氣,迅速道:“我看到十幾個鬼魂,他們守在一堆酒桶旁邊,裡麵裝的都是他們的屍體,這就是為什麼巡騎要把碼頭封鎖起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