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蒔蘿, 妳看。”穆夏輕啞道,蒔蘿順著穆夏的目光看向牆上。
霍爾卓格的先人們正穿著絲綢絨袍,冷眼旁觀著一切, 而在琳琅滿目的畫像中,其中有一幅畫框大小的燒焦痕跡;不但是被人刻意拿下,並且還要用火焰來燒去所有痕跡,就像在淨化什麼不潔之物一樣……
蒔蘿腦中突然閃過一絲清明。
“那裡曾經掛著索非亞.霍爾卓格,她是紅騎士裡奧.霍爾卓格的堂妹, 也是他的妻子, 當年被燒死的魔女之一。”
如若之前蒔蘿的腦袋像被木樁打個正著,那現在她可以清晰聽到炸彈聲轟隆隆, 炸斷每一根思考的神經線。但蒔蘿還是強迫自己聽下去,她有預感,穆夏接下來說的不單隻是家族私密, 還有壟罩整個薩夏的詛咒。
月桂也頗有同感,它悄悄落在蒔蘿肩上, 跟著自家女巫屏氣凝神起來。
“她是你的……”蒔蘿猶豫道。
穆夏頓了一下,有些艱難地承認:“她可以算是我的母親吧,但……裡奧大人卻不能算是我的父親。”
不但近親通婚,還紅杏出牆嗎?蒔蘿瞪大眼睛,這個瓜太大了,她不確定自己短時間能不能消化下去。
穆夏的身世簡直比密室殺人還燒腦, 蒔蘿曾經胡亂揣測過其中的真相,也許是獵人槍下留情的幼崽, 又或是家族遺留的詛咒。女孩的胡思亂想就像亂劍射靶,甚至設想過如詩人情歌那般:天真無邪的貴族小公主與野獸的禁忌之愛
但狼人和人類絕不可能繁衍後代,安柏曾經為此慶幸;強壯的狼人繁衍不易, 脆弱的人類卻像兔子一樣會生,如若人狼可以結合,大陸早給一群混血占據了。
是的,隻要有這個前提,所有積極的猜想都瞬間灰飛煙滅,畢竟不同物種不能繁殖,除非有奇跡,就像是……魔法。
而現在穆夏親口承認,他是魔女的孩子,是黑魔法的產物。
陰暗的房間彷佛開了一扇窗,就差一盞明燈,蒔蘿感覺自己就快看清事件的全貌。
“我記得所有東西,當我在母親的肚子裡胎動,聽到魔女們竊竊私語,記得所有的陰謀詭計,甚至是被人拉出來,第一次自己呼吸空氣,我還能想起我母親的尖叫和哭號,我也記得我名義上的父親大喊著要一劍殺了我。但我是直到我十歲時,才明白自己是什麼,才理解我母親犯下的罪,還有那些魔女們瘋狂的想法。”
褐色的巨狼抬起眼眸,從少女眼中看清楚自己的倒影。
“我是索非亞的願望。在她沒發瘋墮落成魔女前,她隻是一個苦惱的妻子,成婚多年卻遲遲沒能產下子嗣,應該說我曾有許多兄弟姊妹,但索非亞都沒能留住他們。在不斷小產和死胎後,她對至高神失望透頂,隻是單純渴求奇跡。”
近親通婚的殘害啊……蒔蘿不禁同情起那個從未見過的女人,安柏就曾經照顧過一個貴族夫人,她和自己的表弟結婚,生下好幾個畸胎的嬰兒,自己差點沒被教會當成惡魔信徒燒死。
“索非亞就像所有貴族小姐,她有一位女教師,一位女巫,所以索非亞見識過女巫的魔法,她認為當時沒有其他選擇,所以她開始自己鑽研魔法,毫無疑問她一無所獲。”
月桂聽得入神,不忘點評:【哼,癡人說夢,她不是女神的信徒,女神永遠不可能回應她。】
蒔蘿卻知道故事不會就停在這裡,她試探問:“然後索非亞夫人找到了那些魔女嗎?”
穆夏輕聲糾正:“是那些魔女找到了她。”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壁上一張張麵孔忽明忽暗,他們是沉默的聽眾,回廊裡隻有蠟燭劈啪燃燒的聲響。
“那是在裡奧大人成為紅騎士不久,他的確親手殺了黑狼,還帶回了狼王的腦袋和皮毛,肆虐森林的黑狼就此潰敗逃竄。霍爾卓格的聲勢如日中天,久無子嗣的索非亞卻承受越來越大的壓力,她生病了,那些魔女就在這時候趁虛而入。她們找到我母親,提供給她一個方法,一個可以創造奇跡的魔法,前提是,她們必須得到一塊黑狼的血肉。”
月桂氣憤地發抖,蒔蘿也不由得屏息
黑狼被女巫視作蝕月的魔獸,其本身就是黑暗,是最邪惡的詛咒。那些魔女得到了魔狼的血肉,還有什麼做不出來。
“不過這其實是一場騙局,她們隻是想利用我母親,她是裡奧大人的枕邊人,輕而易舉就能竊取黑狼的殘骸。她們本來打算用一些半吊子的魔法糊弄這位天真的貴族夫人,所以當我母親真的照她們所說用魔狼的精血成功受孕後,她們反而嚇得要死,處心積慮想說服索菲亞弄掉我。”
巨狼突然發出粗啞的笑聲,但蒔蘿能聽出少年輕鬆的愉悅,就彷佛惡作劇成功了一樣。如若那些魔女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隔著一層肚皮的胎兒聽到,她們會不會後悔親手創造了這麼一個強大未知的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