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皮灰白如骨, 樹葉血紅如掌,扭曲的枝椏織節出一片晦暗腥色的天空。
【喔?客人?】
瘋子才會來你家垃圾屋作客。
地麵和牆麵錯節盤根,密密麻麻的藤蔓糾纏如慘白的蛛網, 蠕動的蟲繭在上麵無力掙紮著,榨取的魔力化作源源不絕的汁液灌溉著這顆腥紅的樹巢, 一股濕意和腐敗的氣息蔓延著整個空間。
強忍不適的月精靈搧動著翅膀, 如臨大敵地飛入這座陰森的蟲巢。
綢白的翅翼像是一縷月光飄入幽暗的森林, 隨著光暈乍現,喜愛黑暗的觸須群像被觸動的蛛絲紛紛避退開來,陰暗的角落塞滿悉悉窣窣的聲音, 讓月桂有一種雞皮疙瘩的悚然感。
【你、你好啊,我是一隻迷路的精靈。】
【月精靈?】
聲音在上空,強烈的直覺叫月桂最好不要抬頭往上看。
【是、是啊,不愧是老前輩,一眼就看出我的本源了, 老實說我也是一眼就被這顆壯美聖潔的大樹給吸引, 果然在這裡找到同伴呢。】
這是蜘蛛精的巢穴吧!醜八怪蜘蛛精!
【但你們有星光和月光指引, 怎麼會迷路呢?】
那聲音不急不徐地在附近打轉, 就如同蛇包圍著獵物, 讓人捉摸不透方向,月桂深吸一口氣:
【前輩你也知道我是月精靈,現在正好虧月之夜,四處都暗得跟鬼一樣,我一不小心就迷路到這裡來, 幸好有前輩那偉麗挺拔的身影給予我指引!你就宛如黑暗中的一盞明燈,我一眼望去就被這棵樹的美麗深深吸引!何等豐美的身姿和翠綠的草葉…….】
精靈最熟知精靈,一頓胡亂的馬屁拍下來, 就算是千年修行的老妖精也不由得放軟口氣。
【準你喚我格格忒亞,看你還是小孩的份上,你可以在這裡度過一夜,但僅此一夜,天亮後立刻離開。】
【真是太感謝了,我天亮後立刻離開。】
月桂隨意找了一顆大石頭坐下,這是唯一一個遠離地麵的地方。可惜依然無法屏蔽滿天的蟲蛹,哪怕一直自栩高貴的光之精靈也感覺自己像是一隻錯入蛛網的大飛蛾。
【你在看什麼?】
月桂心頭一顫,急中生智:【啊、啊,我在想象前輩這樣高貴的精靈,怎麼沒有幾個綠仙女陪侍呢?】
【今晚是萬靈節,她們都是去參加狂歡宴了,平常可是有數十人在替我裁減葉子和澆水。】
月桂哪怕再害怕,這會都有些眼紅了。數十人啊,這不就是被當成神一樣供俸嗎?想想自己,陪著自家女巫沐雨節風,有時候待遇還比不上一隻鵝。
格格忒亞似乎看出她的困窘,語帶輕嘲:【不過,妳還沒找到屬於自己的女巫嗎?】
月桂忍不住碎碎念:【女巫……人類有什麼好的,膽小幼稚不說,脾氣硬得和石頭一樣,我一個還比較自在。】
【嗬嗬,話可不能這麼說,像你這種弱小又低等的精靈大概還不懂,但凡精靈的誕生都逃不開女巫。】
月桂:啊?這隻醜八怪蜘蛛精在說誰弱小低等啊?
格格忒亞似乎放下了些警戒,起碼月桂沒再聽到藤蔓悉悉窣窣的移動聲響。
【我就是從阿梅麗大人親手種下的橡木種子中誕生的,她那時才十歲,卻已經擁有那麼強大的力量了。】
那有什麼了不起,蒔蘿十歲就、十歲就把魔藥湯煮成雜菜燴,能管一村子女巫的飯…….
正事還是要辦,月精靈乾巴巴問:【那位阿梅麗大人可真不得了,她會是下一個姬瑪嗎?】
對方突然一反常態的沉默,月桂有些不安,自己說錯什麼話了?現在逃走還來得及嗎?
【姬瑪算什麼東西……不過僥幸生來有神血和權能的家夥。】
臥草!月桂斂下翅膀,屏氣凝神等著對方投喂大瓜。
格格忒亞恨恨道:【我的女巫是最強大……和那種狡猾的半神之女不同,她光是憑借自己的努力就得到了神性和神格,就隻差完整的神之權能,她就可以超越凡人……】
月桂用儘全身力氣控製自己,才沒有得意忘形。
神性、神格、神之權能,一個都不缺,哈哈哈哈哈哈!果然它的女巫才是最強的!!
【但阿梅麗大人老了。】
一談起心愛的女巫,格格忒亞沒了戒心,哀傷地抱怨:
【人類的壽命太短了,她又舍不得拋下這裡的信徒,阿梅麗大人浪費太多時間在這些軟弱無能的女巫身上了,我勸解過好幾遍,她總是這樣,隻要聽到有信徒在哭泣,就無法放著不管。】
【人類不就這樣嗎?老是堅持我們無法理解的東西。】